文/吳鈞堯
編輯離職了,我被交付出考題,遴選新進同仁。「按步就班」、「可見一班」等常見,但也常錯的成語,算是考古題。我謹慎審看,還是不知道錯在哪裡,掀開答案欄,吟哦一聲,恍然大悟。考場上不允許後見之明,應考數十人,寥寥數人進入最後的文章修潤考場。
也還是我出的題,找了篇風格獨特的作品,考生把它們修葺得流暢,只有兩位考卷上註明,作品行文獨異,可能作家刻意為之,她們成為僅存面試的兩個人。號稱我擁有最後的決定權,因為她們其一,將在日後與編輯團隊朝夕相處,可以獨當一面的賴編輯,雀屏中選。
我對年分總是記不真切,賴編輯一九九九年夏天報到,待到二○○七或○八,我也模糊了。她美感能力強,與上級說話抗壓,總能不急不徐敘述,不像我,緊張時就口吃,協助我編輯瑣碎以及雜誌社五十周年慶,還有一辦就是十幾年的寫作班。
公司在劍潭餐廳辦理尾牙,她騎車載我,再因為都住在三重、蘆洲,地點近,再送我回家,如此來回竟也許多年。她轉換跑道後,我每逢尾牙都孤單,同事們為了鄭重尾牙,當天都盛裝,不想擠公車或搭捷運,常吆喝打車,只有我如常搭乘捷運,單獨來回。
賴編輯進入聲譽卓著的出版社,讓人安慰,我擔心她是夜貓子,夜已深沉還不睡,用完每月的遲到次數就請假,半小時、一小時的假單我批准即可,每個月底都厚厚一疊,減去的薪資也厚厚一疊。
她後來離職的緣由不明,遲到老毛病很可能難以卸責。有前輩說,「別人孩子交付你手中,沒教好是我們的職責。」很可能,我們都欠了別人時間,她是遲到,我是義正辭窮的幾頓訓示。
然而我,只是無奈拿起職銜章,蓋上厚厚的好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