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取自網路
文/吳鈞堯
找咖啡很折磨,首先會嚷嚷,「飯店怎麼可以沒有咖啡?」走來走去,狠一點的真會踱腳,如早起雞群訝異地上怎麼可以沒有蟲吃。飢不擇食用在此時很貼切,他們渴望可以取代咖啡的液體,燒焦的豆漿也行。
大家求咖,不分是啡,所以有幾回,遂一夥人分飲一杯掛耳式。「他們」指我的作家同行。我籌辦幾回兩岸交流,見過不同咖啡亂象。
喝咖啡超過四十年了,最早喝「黑人」咖啡。方正的白糖裹咖啡粉,模樣白胖可愛怡人。我與弟弟或哥哥,各掰一半放置鋼杯,熱水沖、香氣散,在肅煞的金門前線,只聞咖啡香,暫忘戰火來。咖啡在戰地並不能餵飲成癮,只能偶爾得嘗,知道人間味,多半苦甜相摻。
搬居台灣,以咖啡的版圖而言,便進入由「黑人」咖啡、麥斯威爾以及雀巢咖啡三分天下的八○年代,真正與咖啡結緣在就讀中山大學時。品牌與產地漸漸多,號稱原汁萃取再經高科技濃縮,結晶成一小粒的咖啡顆粒,鎖在有高、有寬,有扁、有圓的包裝瓶。咖啡總是以玻璃罐載裝,呈現它們如黃金的迷人身世。
早年喝咖啡都「成套」進行:咖啡、奶精以及糖。把咖啡轉成漩渦,撕開奶精球,有時候從邊緣、有時候倒在漩渦中心,看著白奶精,在黑海上漂流。剛開始紋路整齊如唱盤,慢慢的就不見了。黑與白彼此消解,宛如一種妥協。這似乎也是個隱喻啊。對於咖啡色,對於人生。不過,我很快便從自己東扯西想的隱喻撤退了,改喝黑咖啡。
不需要再攪拌咖啡的歲月,依然暴動頻頻,「現代人,怎麼可以不喝咖啡啊?」誰,又再嚷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