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/妙施
圖/妙施
文/吳鈞堯
門神列左右,秦瓊、尉遲恭,隆重些的門板上漆,如老家大廳,武將披戰袍、持兵器,威風凜凜。至於大門,日晒雨淋中,時光威力無比,只能在過年前糊上春聯兩尊。
我問父親知不知道祂們是誰,而不是問他,武將是誰。
蕭規曹隨的傳統容易遺忘淵藪,年節放鞭炮是為了嚇走吃人年獸、壓睡錢暗許孩子常在懷中、一暝大一吋,不長大該多好。父親能夠靜靜聽我說,是因為他難得轉台,在周星馳不斷點秋香、不停地踢少林足球以後,頻道掙回頻道的道理,留在《隋唐演義》。
宮院鬧鬼,秦瓊、尉遲恭為唐太宗站崗。一將功成萬骨都枯了,李世民登皇位,玄武門之變擒殺親兄弟,何況征戰隋朝,又得死傷多少無辜,冤親債主夜裡找上來。這些故事父親沒讀過,但村頭以前做醮,歌仔戲、布袋戲都好,瓦崗寨群英、半路殺出程咬金,他都熟悉,且能以閩南音感慨地說,「李世民啊……」彷彿找到失散兄弟。
最早的門神還可追溯黃帝時代的神荼鬱壘,桃樹下為百鬼晚點名,逃脫者盡快逮捕回鬼衙。這個神太遠,我與祂們一起回守桃樹,很認真地陪父親看了幾集隋唐,不時補前綴後,一款拔河,把歷史劇拉近再拉近,交給父親。
事物太新,便失去溫習意義;舊的,才能一遍遍述說,還沒發展到該笑的情節,已經知道要笑,難得父親願意看新劇,費了如此功夫,還好只有嘴巴乾枯,期許到明天,父親看隋唐,也能看到他開了又關的,老家大門。
門神,當時默默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