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胡膺

「炎炎夏日，閉關在家寫論文，四下悄然無聲，只有腦袋裡轟轟作響的思緒不得歇息……」暑假前趕寫將近萬字的期末報告，偶然讀起張小虹的這段文字特別有共鳴。她寫在她的《身體褶學》裡，談到一連十天，都用仙草粉圓來「供養」論文，又因思緒的流轉而將每個段落隔出不同的色塊，搭配著不同的「配料」：有些論文是蛋花湯、有些論文是牛奶冰、有些論文是三雙鞋子、有些論文是五條圍巾。我讀著讀著，頻頻點頭稱是，寫報告的日子彷彿也跟著繽紛起來。於是，期末閉關寫報告的那周一開始，我也像小虹老師一樣，開始用許多食物填滿字裡行間，或自我懷疑、或欣喜雀然……

濾掛咖啡是我「每天」的開始，所謂的「每天」並不必然是天亮的時候，可能只是完成了一個段落，句點剛圈好的那刻，也可能只是在歷史文獻裡迷失的時刻。在鍋裡打上兩個蛋，加點水、加點醬油，開小火，用湯匙不停地在鍋中畫圈，直到蛋液凝固成炒蛋時，撒上一些黑胡椒粒，接著提起盛滿炒蛋的湯匙，吃一口，再吃一口。有時幸運碰巧因此開竅，找到句點之後要接的字句；有時幸運靈感爆發，停不下敲鍵盤的指尖，瘋狂產出新的思考。

然而，總在滿足口欲將食物送到唇前之時，才記起自己終究是個血肉之軀，意識到在論文或報告面前獻上自己的血肉內的精神之前，得先飽滿血肉本身。唯有這具軀體始終陪伴左右，無怨無悔地接收我倒進的食物，以及倒轉的生理時鐘。「現在是幾點？妳是不是忘記要吃飯、睡覺或洗澡？」肉身總提醒我活著，或以咕嚕的胃鳴、或以沉重的眼皮、或以黏膩的汗漬。我走進浴室，扭開了水龍頭，溫暖的水從蓮蓬頭澆灌著，和著破曉的黎明……

水中響起了老師對期末報告某些段落的肯定，我卻已記不太清楚當初是怎麼構築起這些文字的細節，心中充滿對許多機運的感謝，包括蒐集文獻資料時不知哪裡捎來的訊息、包括濾掛咖啡、包括炒蛋、包括仙草粉圓……

當然，還有我這肉身，還有提供肉身的人，還有還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