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出谷司馬

今天，讓我們用一則納西族的鬼故事來告別二○二○年的農曆七月吧！

這個故事用納西語講叫做「露曼露莎」，翻成中文的意思就是「青年男女遷徙記」。這是一個納西族流傳已久的故事，通常在納西族的「祭風儀式」被吟唱，而「風」，就是納西族的鬼。

很久很久以前，相傳人類都是從一座大山上遷徙下來的，所以這個故事才會叫做「遷徙記」。因為在長途跋涉中，年輕的少男少女們產生彼此的愛慕之情，所以走著走著年輕人就不願意再走了，打算長相思守，甚至不惜一起尋死。

而青年男女的爸媽們卻有意阻擋這些青年男女相愛，爸媽們把孩子們各別關了起來。不過，再高的高牆也抵不過愛情的偉大，大部分的青年男女還是想方設法逃了出來，偏偏故事的男主角「孜補羽冷盤」（納西語）卻沒有成功；而他的女朋友「康美久命姬」（納西語）反倒成功脫離了父母的控制，在外頭痴痴地等待情郎來相會。

為了能與孜補羽冷盤再續前緣，康美久命姬請了烏鴉帶口信給孜補羽冷盤的父母，希望他們能夠放情郎出來，但是卻被他們用惡毒的言語羞辱並拒絕了。萬念俱灰的康美久命姬遇上了專門誘惑情侶殉情的情死鬼王。情死鬼王告訴康美久命姬，人生在世盡是勞苦愁煩，不如前往美好的死後世界，就可過著愉快的日子。受不了鬼王誘惑的康美久命姬就這樣上吊死了。

康美久命姬死後，孜補羽冷盤有天為了尋找迷路的母牛，無意中撞見康美久命姬的遺體。他與康美久命姬的鬼魂對話，傾訴自己對康美久命姬的愛意，甚至希望能夠讓她從死裡復活。但是，「人鬼不能相戀」是千古不變的道理，康美久命姬希望孜補羽冷盤能夠把遺體火化，使自己的靈魂可以到達情死鬼王居住的情死聖地。故事到此似乎告了一段落，感覺可以媲美莎士比亞的《羅蜜歐與茱麗葉》。

但是，康美久命姬最後告訴孜補羽冷盤，自己藏有一筆私房錢，要他等待數日之後再去取出來。結果這個負心漢，這頭一把火燒了前女友的屍體，回頭就去拿私房錢了。康美久命姬的鬼魂就這樣一直纏繞在孜補羽冷盤的身旁，讓他幾乎失了魂魄。也因此，納西族人相信，如果是這類情死鬼作祟，就必須舉行「祭風儀式」來超度亡靈和鬼魂，才能保護人們免受侵擾。

由於祭風儀式是一個儀式唱本，卻因內容寫得太過動人，所以本來只是拿來超度情死鬼魂的經書，反倒讓許多青年男女聽著聽著就去結伴殉情了。結果，情死的人愈多，就愈多吟唱這部經典；愈多吟唱這部經典，卻又造成更多的人前往殉情，情況變得愈來愈不可收拾。當地政府覺得這樣下去不行，只好下令禁止吟唱這部經書。

東巴學者李霖燦於一九三九年前往麗江，曾試圖找尋東巴吟唱此經文，但卻因「政令的餘威猶在」，因此遭到拒絕。最後在偶然的機遇中，巧遇了祕密進行儀式的場所，才聽到了這個儀式。李霖燦就說，看著美麗的麗江玉龍雪山，想著美麗的殉情故事，難怪這麼多人想在這裡殉情。

然而，就如同許多被政治力所禁唱的流行歌曲一樣，這部被禁止的經書，反而因此紅了起來，甚至傳唱至今，成為納西族東巴經典中最膾炙人口的一段故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