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演鄭文堂 鏡頭聚焦社會底層 關懷小人物

阮愛惠 |2015.12.27
2589觀看次
字級
圖/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 被影視圈內人暱稱「阿堂」的鄭文堂導演,入行二十年來,以平均每年推出一部戲劇的高轉速,透過紀錄片、劇情長片及電視劇等,酣暢淋漓地用影像傳達他對台灣底層社會的種種觀察。
《燦爛時光》描述一九四五年及一九七○年前後兩個世代,身處大時代的男女,有理想也有激情。左起姚淳耀、傅小芸、賈佩雅、巫建和。圖╲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
一九七○年代的年輕人為了辦社團活動與校方對抗圖╲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
林伯宏飾演一九七○年代的李天明,張家瑜飾演單雯麗。圖╲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
「我是個隨波逐流的人。」鄭文堂認定的理想,從未改變,只有時勢高低而已。圖╲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

文/記者阮愛惠 圖/記者楊祖宏、公共電視提供

被影視圈內人暱稱「阿堂」的鄭文堂導演,入行二十年來,以平均每年推出一部戲劇的高轉速,透過紀錄片、劇情長片及電視劇等,酣暢淋漓地用影像傳達他對台灣底層社會的種種觀察。

鄭文堂雖然多產,但其作品探討的視角,卻始終聚焦在大時代陰影下的小人物情感,試圖從邊緣族群的處境,來反思主流社會的價值觀。近年來,藉由與公共電視合作,鄭文堂陸續拍攝了「河川三部曲」——《蘭陽溪少年》、《濁水溪的契約》、《浮華淡水》;以及單元劇《瑪雅的彩虹》、《少年阿霸士》、《瓦旦的酒瓶》等,連續劇《寒夜續曲/荒村.孤燈》;並在短片輔導金的補助下,完成了《明信片》、《風中的小米田》等十六釐米短片作品,其中三十五釐米長片《夢幻部落》,獲得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周最佳影片,以及金馬獎年度台灣最佳電影等大獎。

之後鄭文堂在五年內連續拍攝了《經過》、《深海》、《夏天的尾巴》、《眼淚》等劇情片,速度之快,連導演魏德聖都說:「從年輕看到現在,阿堂是我看過最愛拍片的人!」即使在二○一○年八月至二○一三年三月間,鄭文堂因出任宜蘭縣文化局長而暫放導演筒,但他重返影視圈這三年來,又一口氣拍了《老靈魂》、《史明的迷霧叢林》、《菜鳥》、《送報伕》、《蛾》等片,十二月二十八日起,他更將在公視頻道,每周一至周三晚上九時,推出二十集的時代劇作《燦爛時光》。

揭露黑暗 挖掘人性

《燦爛時光》是鄭文堂極摯愛的一個題材,出自他長年的蘊釀,故事中涵蓋了他對童年時期家鄉父老政治禁忌的解碼,以及在七○年代參與街頭運動時期的友情回憶。他說:「我知道在這個時間點拍這樣的題材,不會引起太大注意。但我還是要用有限的資源把它拍出來,因為年輕人應該要知道爸爸和阿公的故事,歷史是不能被湮滅的。為什麼取名叫《燦爛時光》?因為片中描述的是二二八及白色恐怖的黑暗時代。但黑暗中,些微的光芒更令人嚮往,亂世中最能見證真情。」

鄭文堂笑說:「最近常在想,為什麼我拍片拍得這麼快?我不是故意的,只因我是個停不下來的人,常常把兩件以上的事攬在身上。就像小時候,打棒球時在想作文,寫作文時就把棒球寫進去。這種性格特質是優點也是缺點,我在檢視每部作品時,總覺得都還不到位,氣度還不夠渾厚。每一部作品都有問題,不過我會在下一部作修正。直到最近推出的《菜鳥》,我自認作品的思考和細密度,已掌握得比以前好。」

《菜鳥》片中揭露了警界黑幕,也在善惡中找到稱之為「人性」的東西。一九五八年次的鄭文堂,在影視圈雖已晉升「前輩」的地位,但他卻自期保有「菜鳥」精神。他說:「拍片很辛苦,每天工作的時間很長,冬天一早離開暖被窩,夏天在三十八、九度下曬到頭昏;如果拍自己沒感覺的東西,就會走不下去。我對年齡一直沒有感覺,今年幾歲都沒有意義;只要活著,我就會一直往理想的方向走。對我而言,靈感是燒不盡的,從來沒有找不到題材這回事!」

出身草根 力圖改革維繫公平

「不斷的改革」,是鄭文堂的人生信念。「為了讓社會達到公平,不能忽略任何一個小人物的權益。」他說。不只是在影視作品中,傳揚這樣的社會理想,鄭文堂甚至在當宜蘭縣文化局長期間,也曾在某些場合上,很不合時宜地提醒縣長,不能讓縣內發生因家庭經濟困難,而燒炭自殺的事件,防護這樣事件的價值,比造橋鋪路還重要。

鄭文堂對社會弱勢者的悲憫情懷,來自兒時家境的困窘,以及大學時期讀的書。他出生於宜蘭羅東,鄰居都是社會底層的勞力工作者,他從小就對邊緣族群熟悉和認同。來台北上大學後,因為口袋沒錢,連區區的公車票他都要省,當假日同學都往山下跑,參加舞會、交女朋友時,他就窩在陽明山上,伴隨著山間的溼氣看一整天的書。「我閱讀大量志文出版社的書,以及當時的台灣文學。我也看佛教概念探索佛學哲理經典的書,如《流浪者之歌》,還有《聖經》和《古蘭經》,我想了解他們教義的魅力在哪裡?」他說。

因為窮,所以憤世嫉俗。大學時代的鄭文堂是一位「憤青」,好用理論與人爭辯;大三時他開始打工,畢業後直接進入職場,為經濟打拼。那時台北開始舉辦金馬影展,除了藝術性的電影,也引進不少左派的、行動層次的電影。愛看電影的鄭文堂不但眼界大開,更結交了不少同好,腦袋裡的思想也漸漸受到影響。

不平則鳴 伸張正義

後來鄭文堂進入某知名廣告公司任職,優渥的待遇,本有機會讓他脫離窮困,向中上階層靠攏,但工作環境中瀰漫的濃烈物質主義氣味,常常讓他感到窒悶質疑。就在這時,一九八四年六月台北縣土城海山煤礦,因粉塵爆炸,七十二名礦工瞬間喪命;同年台灣發生多起重大礦災,共有二百八十九人死亡。

「當時的媒體報導很少,只當作一般事件處理。貧窮的工人,在主流媒體眼中,只是美好世界邊緣的小眾,但底層社會是我的根,我想知道這些礦工遭遇了什麼?」他說。

於是鄭文堂帶著攝影機直奔災區,因為背著攝影機,人家以為他是記者,他很容易進到連家屬都進不去的現場,拍下受難者最真實的慘狀。「經濟開發,富人得利,受苦的卻是窮人,這是我深感不平的事。」鄭文堂辭去廣告公司的工作,轉到體制外的紀錄片工作團體「綠色小組」工作,在台灣一九八○年代,凡是有關勞工、環保、原住民、政治及各種弱勢議題,「綠色小組」幾乎無役不與。鄭文堂在這個時期的代表作,包括一九八六年新竹李長榮化工廠抗爭事件的《沒有政府的日子》,以及紀錄一九八八年桃園客運罷工的《用方向盤寫歷史》。

拍紀錄片到心力交瘁了,鄭文堂乾脆直接跑進工廠,去作「組織工作者」,在工廠內宣導勞工意識,幫工作組工會,直接和資本家對抗。在當時,那是一種浪漫又危險的工作,被視為共產黨,可能會坐牢。之後他又去編雜誌、當立委的助理……直到一九九八年後,他才認定自己真正適合的是創作,終以四十「高齡」,成為電影圈的「新銳」導演。

跟隨理想的浪 追逐信仰的流

外界看鄭文堂是個路線清楚、理念堅定的人,不過日前他接受某刊物採訪時,卻脫口而出說,自己是個「隨波逐流」的人。

為什麼會這樣形容自己?鄭文堂說:「回首我這大半生來所做的事,都不是刻意去做的,也不是『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』而勉強做的。我只是認定一個大方向,順應著形勢的浪潮時上時下而已。」

鄭文堂舉《夢幻部落》為例,這部作品讓他得到大獎,受到很多肯定,但他回想會拍這部片子的初心,不過是因為在社運時代結識的原住民朋友,他們作的歌,讓他非常感動,因而在拍攝公共電視「人生劇展」時,擴充了預算,把它拍成電影。沒想到《夢幻部落》後來大放異采,得到極大肯定,可說是阿堂背攝影機十年苦作以來,迎上的第一個浪頭。

「然而第二個十年的浪頭何在?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。這麼多年來,浪頭來時,我就借力使力,應潮流而起;浪頭走了,就回到原點,繼續漂流。來亦無喜,去亦無懼;因為細水長流的一股源泉,一直在我周遭流著,從未乾涸。如果浪頭一輩子都不再來,那我就潛水吧!」他笑說。

至今阿堂仍是一件襯衫可以穿十年、一雙皮鞋可以穿八年的人。年少時經歷過「窮」,中年時更能對眼下的一切,感到安適滿足,毫無匱乏感。生命中的各種波流來來去去,他好像還是從前的樣態。也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時代潮流,沒有所謂的事業浪頭;鄭文堂以為的「隨波逐流」,隨的是自己心中理想的波,逐的是自己生命信仰的流吧!

熱門新聞
訂閱電子報
台北市 天氣預報   台灣一週天氣預報

《人間福報》是一份多元化的報紙,不單只有報導佛教新聞,乃以推動祥和社會、淨化人心為職志,以關懷人類福祉、追求世界和平為宗旨,堅持新聞的準度與速度、廣度與深度,關懷弱勢族群與公益;強調內容溫馨、健康、益智、環保,不八卦、不加料、不阿諛,希冀藉由優質的內涵,體貼大眾身心靈的需要、關懷地球永續經營、延續宇宙無窮慧命,是一份承擔社會責任的報紙。自許成為「社會的一道光明」的《人間福報》任重而道遠,在秉持創辦人星雲大師「傳播人間善因善緣」的理念之際,更將堅持為社會注入清流,讓福報的發行為人間帶來祥和歡喜,具體實現「人間有福報,福報滿人間」的目標。
人間福報社股份有限公司 統編:70470026

 
聯絡我們 隱私權條款

Copyright © 2000-2024 人間福報 www.merit-times.com.tw
All Rights Reserve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