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吳鈞堯

馬大是別號，私底下如此稱呼，公開場域上，當然馬總裁馬總裁地喊。他戴上老花眼鏡，低著頭，眼珠子上揚看人。等到在人生路上，遇到更多「花途」中人，才知道馬大絕非瞪人，而是看近必須透過鏡片，看遠則不用，只是馬大眼大，揚眼看人，著實有「哼哈」二將氣魄。

那一年五月到職寶馬集團，隔年領到畢生最高額的六位數年終獎金，而且這只是三分之二額度，如果來年領足，「不就樂翻天了……」我跟櫃台小薇一起想像。

小薇喃喃埋怨，何以年終獎金是按照年資百分比，員工酬勞金卻必須待滿一整年？「這很沒有道理呀！」

那年五月還真是一個劫數，同期生算啊算，竟然有六位，我們像搬運甜食的螞蟻，移動時碰面了，不免交頭接耳。螞蟻交換甜食情報，我們則交換夢想，如果員工酬勞金比較年終該有多好？於是六隻螞蟻密謀搬運大糖果，決議合夥陳情。

小薇進一步打氣，「馬大在財管部門會議上說，他開明大度，任何事情都可以說。」我們點頭，馬大在編輯部、教科書部、企畫部，都曾經如此說。六人軍團不算多，但畢竟是一夥人，我們壯膽上書，而且由我領銜代表。我還沒表達異議，小薇開口了，「你是主編呀，官階最高。」

財管部門周經理接獲陳情書那一天，神色慌張，但帶著點鄙夷跟看戲神情，匆匆進出馬大辦公室，皺了皺眉頭、掐了掐指頭，也就有底了。員工酬勞金規範是法令之事，陳情必須修法才能辦理，但也是以後年度的事。我們徒呼負負，沒盼到中秋分發的酬勞金，只能期待春節的年終獎金。

三分之二年度是六位數，完整的一年會是如何呢？螞蟻軍團廊間碰到，沒有蜜糖，只有冷水，個個閃避。大夥都帶著傷，我數呀數，是一個五位數的傷口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