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簡介
隱地
寫過一本書《我的宗教我的廟》,他說:「文學是我的宗教,爾雅是我的廟」。73歲時,他突然醒悟:「時不我與」,於是立即動手寫《遺忘與備忘》,13年來,像敲木魚般完成「年代五書」、《一根線》、《守住美好》和《隱地冬天日記》等20種書。他要成為「文學盛世」的記錄者。
七十年後的台灣,車多,人們生活忙碌。圖/Pexels
文/隱地
三月九日(星期四,晴)
果然是二十一世紀二○年代,不是一個世紀前的二○年代;這一百年的改變,真是驚天動地。
不要說一百年前的人閒閒的,那時我尚未出生,不敢確定,但至少等我長大後十歲時,也就是上一個世紀四○年代中葉,就以一九四七年來說,年初我還住在崑山千燈鎮鄉下,因為偏僻,鄉下人日子當然過得閒,除了春天播種,夏天除草,秋天收割稍為忙碌外,整個冬天,鄉下人就只是搬個凳子在屋簷下晒太陽,閒聊天;年中,在台北北一女執教的父親,把我從千燈鎮鄉下接到上海,十里洋場的人當然比鄉下人忙得多,也不過是為了去擠街上的電車,說起家居生活,也看不出來有多忙。
等到來了台北,我感覺街上行人稀少,車子比起上海,等於無車,有的話也還是黃包車,偶有一輛汽車開過,大家都要探頭張望,腳踏車倒是有的,也不多。人們的生活,更是閒閒的。母親上南門市場買個菜,居然因聽到鄉音就把王媽媽李媽媽都帶回家來,原先大家根本是陌生人。會有這樣奇異的事,都表示那個年代的人閒到只要有人先肯打招呼,就彼此說起話來,之後成為一輩子的朋友。
在台灣就這樣過了七十多年的太平歲月。在整個中華民國歷史上也是奇蹟,感謝啊,感謝到台北後的生活,從未遇到戰爭(儘管一九五八年「八二三炮戰」延續至一九七九年初,由於金門前線官兵的堅守,仍未危及台灣本島)。不像我們父母那一代,總是在逃難,逃日本兵,也逃八路軍。
不可同日而語
七十年之後回頭,突然發現自己已完全活在和記憶裡大不同的社會。
剛來台北,我們住在幾乎家家戶戶都不裝電鈴的家庭裡。朋友來訪,在門外大喊名字三兩聲,門裡的人就會跑出來開門;後來慢慢演變,引入了國外的所謂「隱私權」。除非事先約好,不可無緣無故突然跑到朋友家。
既然不能隨便往朋友家跑,撥個電話或手機總可以吧,可演變至今,你會發現,眼前的世人真是忙碌。如今,你不妨試試和朋友撥通電話,會發現電話根本無人接聽,原來百分之七、八十的家庭早就把室內電話拆除了,只留一個手機號碼。好,那就改撥手機,由於詐騙集團太多,撥過去,十有八九也都不接,只等你留言,確定知道你是何許人,才會回話。但我不習慣和機器說話,也就默默放下話筒。看來,現代人都極忙碌。
(摘自《雷聲隆隆:二○二三年一至四月日記》,爾雅出版)
作者簡介
隱地 寫過一本書《我的宗教我的廟》,他說:「文學是我的宗教,爾雅是我的廟」。73歲時,他突然醒悟:「時不我與」,於是立即動手寫《遺忘與備忘》,13年來,像敲木魚般完成「年代五書」、《一根線》、《守住美好》和《隱地冬天日記》等20種書。他要成為「文學盛世」的記錄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