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頭的「運動」很貧乏,左右轉、歪左歪右、抬頭低頭,難道還有其他?有的,衣索比亞首都阿迪斯阿巴巴,入夜後傳統舞廳上,舞者以頭部為核心,三百六十度旋轉;或者街舞,節拍劈哩啪啦,頭,成為另一隻手或腳。這是頭部的極限運動了。
對比愈來愈習慣低頭滑手機,頭部最少的動作就是「抬」。
童年時代,沒有聲色與資訊干擾,夜色深、星星也深,我常抬頭,看星空無垠,想像宇宙深邃。世界打燈愈多後,抬頭一片暗嘛嘛,不如低頭,用手機悠遊世界。我不甘心就此臣服,有幾回故意找暗處,於金門垵湖海灘、南投清境農場等,遍尋不著,光喧譁若是,路燈、屋燈、霓虹燈、紅綠燈、農場氣氛燈,讓山長做聖誕樹,喧賓奪主,只準人們眼光投注。北斗七星沉默、銀河收起銀衣裳、大熊星座在森林迷路,海邊與山上,都是一座座光的城市,「殺風景」殺得宇宙無存。
南投縣、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以及東勢林場等,向國際暗空協會申請成立「暗空公園」,擬定「關燈觀星公約」,降低光害,打造良好觀星環境,獲得認證。沒有光的年頭巴望光,光多了成為光害,讓我們遺忘了頂空以外的空,存有可能的生命真相。
這是暗與抬頭的奧義,在黑暗幽微中,遙見星與星群,朝我們發出密碼。
一眨一眨的星星重新被看見,在都市,它們經常只是一個定點,移動時寂寞、消失了也在孤單中,一如偶爾抬頭張望星星的,我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