執筆人/羅智強(自由作家)
一個從建中到台大到哈佛的好學生,再如天之驕子般從法務部長到台北市長,用最快的時間當選為總統,馬英九總統的一生,可以說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挫折,也可以說十足十的「人生勝利組」。
即便是在他因為堅持掃黑「被卸任」法務部長的時候,他依然得到輿論支持、民意尊敬。對他而言,最凶險的挫折,大概就是因為台北市長特別費案遭到地檢署起訴,但最後,司法三審確定,還是還給他清白。
若再要數算馬英九遇過難關,大概就是在總統任期的尾聲,四方襲來的罵潮,在野黨嗆他、輿論抨擊他,而黨內同志也冷漠以待,甚至不乏落井下石者。
在這一段「被討厭」的時刻中,馬英九夜深人靜時,會不會憤憤不平,又或者是自怨自嘆?馬前總統卸任之後和他幾次接觸,以及媒體上的觀察,我發現馬英九的內心很平靜,態度依然從容。
馬英九在世新大學的演講題目《被討厭的勇氣》,原本是一本書的名稱,內容之一,是思考一個人是不是應該為了別人的認同而活著。
但民主社會政治選舉的本質就是為了得到民眾的認同,認同多的人才能勝選。對政治人物來說,為什麼能夠有「被討厭的勇氣」?
曾聽過一個佛教忍辱的故事:
佛陀弟子富樓那要去輸盧那國傳法,佛陀說:「可是那邊人民兇悍,很可能會對你破口大罵,怎麼辦?」
富樓那回答:「我覺得很好,他們只有罵我,沒有打我。」
「那如果他們打你呢?」
「他們沒有把我打死,還是很好。」
「那如果他們真的把你打死了呢?」
富樓那遺憾地說:「那麼他們成就了我的道業,可惜的是對自己卻沒有好處。」
若依人世常情而度,這怎麼可能做得到呢?我又想到一位朋友說,一個凡夫,要沒有我執是很難的,可是如果能以大我取代小我,對於自己的榮辱得失,就能夠看淡許多。
若從這個角度解,就讓人比較能夠理解馬英九的心境。馬英九不是佛教徒,但他倒很像一個從儒家經典裡走出來的人物,他物質要求很低,非常非常低,也沒什麼特別的消遣,聊天的話題就是國家政策。
當他的價值觀就是「以天下興亡為己任」的時候,小我的是是非非已經沒那麼重要。
另一方面,也許是馬英九能夠從內在肯定自己,負面一點的說,就是許多人嘲笑他的「自我感覺良好」。
但如果一個人自律甚嚴,又以利他作為出發點,對內心、對信念可以真誠交待,那麼結果既然不操之在我,釋懷就是一種修練。
而事實上,蔡英文總統就任後,也確實發現了許多當家不易之處,實質上的政策即有許多「馬規蔡隨」的情形,這也算還馬一個公道。人民也開始體會他任內的種種不容易,使得卸任後的他,四方演講都受到歡迎。
這樣的過程,對馬總統來說,也可謂一種修行。在當上總統之前,馬總統的人生好像一本沒有轉折、缺少起伏的小說,在承擔國家領導人之後,才開始有了張力跟深度。
從事政治,一個政策通常是有人贊成,有人反對,不可能去討好所有的人,這種「被討厭的勇氣」比較常見;但如果一個長遠對人民有利的政策,卻在現時被多數人所反對,還有沒有繼續推動的決心?那才是真正的考驗。
世人皆愛掌聲,一種人是聽到掌聲才堅持,一種人是一路堅持理念,終獲掌聲。被討厭的勇氣,正是堅持理念的勇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