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記者阮愛惠
陶曉清正式自廣播界退休是二○○八年,但她內心對「退休之後要過什麼樣的生活」,早就反覆思量。前半生的事業是天分和機運相互激盪的花果,掌聲背後,她沒有被名聲沖昏頭,知道總有下台的一天,但要如何走得漂亮?如何再從事自己喜歡、而且感覺有意義的工作?這是她思考很多年的問題。
當年,她還在帶領〈民風樂府〉團體時,曾成立一個「歌手成長班」。為了讓表演工作更有看頭,陶曉清請資深舞台導演卓明來上「表演課」。從中,她訝然地發現,上過表演課後,很多人都有好的改變。
因卓導演的引介,她開始認識加拿大的海文學院,並且參加(海文系統的)呂旭立基金會在台灣舉辦的心靈成長課程,愈參加愈有心得,醞釀多年後,她決心親自到加拿大海文取經。
四十六歲重新學習
那年她四十六歲,第一次離家整整一個月。她做了很多體貼家人的安排,其實那時大兒子已經二十一歲了。她一直是個對家人無微不至的妻子、媽媽,也很在意身邊的每個人。「『在意』是我個性中很重要的一個基調。表面上好像不愛討好別人,但其實擔心有衝突,希望身邊一切人與事都是很開心的。」她說。
但她也在意自己,很清楚地檢視自己到底要什麼,然後溫柔而堅持地實行。為了這個學習計畫,她存了兩年的錢和假期,才得以成行。她的先生馬國光(作家亮軒)支持她的決定,事實上,他了解阻撓也是無用的。
海文學院是一個接納所有宗教和心理學,以及關於能量、中西醫學概念的教學中心,學員除了要花很多時間讀書,更多的是體驗式的學習法,陶曉清非常喜歡這個學院。
在那裡,她很享受擁有自己的成長空間,而且學到的東西,還可以用來幫助別人。「當學到一個程度,開始當Intern(實習生),接觸個案時,老師會很仔細觀察你和別人的互動情形,學習的過程中有什麼情緒或過不了的關卡,當下就要處理,否則最後會變成一個問題,無所遁逃於天地間。」她說。
散漫而自在地上了多年的課程後,陶曉清決定要把這個學習規格化,以拿到證書為目標。因為在學習的過程中,愈來愈清楚自己的餘生要如何度過。她說:「我一直是無目的的狀態下學習,但從來沒有放棄過。拿到證書只是對自己的交代,在台灣,不因有了這張證書就能掛牌開業,但它的訓練是很紮實的,對我和對別人都很有用。」這種證照的取得沒有年齡的壓力,因為年紀愈大,生活的體驗愈多,反而愈有能力。陶曉清就在二○一○年時,取得海文學院心理諮商師的文憑。
工作足跡跨越兩岸
正式離開電台時,她的內心當然很難過、很不捨。不過因為她已經開始帶團體、主持讀書會了,「離開」造成的切割感,對她的困擾不大。
電台面對的是廣大而未知的聽眾,讀書會雖然只是小小平台,但可以和每個人作當下聯結,反而是更有效的練習,也成為她自我生命滋養的來源。
近年來,陶曉清除了在國內開課,也開始接加拿大和中國大陸的Case(個案),海文在大陸的推展方興未艾,正需要她這樣的講師及口譯人才,她忙得常犧牲掉心愛的雲門肢體課及棉紙撕畫課。但心理諮商師的工作像萬花筒,永遠沒有重複的花樣,每一次都是新的開始,很適合好奇心濃烈的她。
「幫助別人,結果得到最多的是自己」,這就是陶曉清愈來愈樂活的祕密。
磨合
追求完美性格
擔任心理諮商師,必須不斷地把自己「會」的東西教人、把自己「有」的東西給人,那自己的力量,從什麼地方而來?
陶曉清說:「帶團體時,最後一定帶領學員去探索自己的資源。每個人生命中都會遇到低潮,但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內在和外在的資源。外在資源包含家人、好友、良師、信仰等;內在資源則是每個人的人格特質,例如愛心、慷慨、樂觀、堅持等。」
她自認為她的「好學」和「好奇」,是很重要的內在資源。「我真心相信一個人要活到老學到老;我對很多事情都很樂於探索,學到一個東西之後,就要把它變成生命裡的一個工具。加上我有很多好友、好老師,每當我碰到困難時,就知道可以找誰討論。」
此外,她還學會一件事,就是「求援」。之前她都把困難背負在身上,形成巨大負擔,現在她很知道如何求援,願意找人分擔。
做這個工作久了,她也學習到,要和「追求完美」的性格磨合,要掌握隨時「放下」的能耐。「不可能一次就解決個案的問題,所有的問題都是很長時間的累積,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旁陪伴。自如地處理個案的方法,就是不預設任何立場,沒有『一定要怎樣』也沒有『一定不要怎樣』,只要當下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直覺而已。」
信仰在於接納態度
至於她會不會仰賴宗教信仰的力量?她則表示:「我為每個找到自己信仰的人開心。但我是好奇寶寶,每一種宗教都有興趣了解。在海文學院,有一個禪宗大師的圖書館,那裡也是一個冥想中心,裡面有很多關於哲學、禪學的書。每當我一走進去,就感覺很舒服,好像很能相印。」
在台灣,陶曉清更感到宗教自由的清新氛圍。她說:「我從沒有聽到任何一個台灣的佛教團體是排斥其他宗教的,讓我感到很舒服。因為尊重是很重要的,尊重就是接納異己,這是我在海文學到的重要課題。老師常說,我講的不是真理,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,你絕對可以抱持著懷疑的心理來挑戰。每個人都應該去試自己最想要的方式,這才是真正的接納。」
號召民歌手
作心理諮商
陶曉清「民歌之母」的頭銜絕非浪得虛名。她以母性風格帶領一群民歌手在舞台以外的場域展藝,為很多公益團帶來母愛般的關懷和溫情。
由一群歌手組成的「中華音樂人交流協會」,在陶曉清的號召下,自民歌時期起就常作公益性的演出,從少年觀護所到更生團契,更常為圈內音樂人做事。
「九二一」大地震後,她和一些歌手到災區參與社區和學校的關懷工作,但後來發現,心靈重建的工作比整地蓋屋還急切。但要幫助受難者,要有相關的能力和技巧,所以要先作「助人者」的訓練。
陶曉清找到經費,結合姚黛瑋加拿大籍的先生錢伯陞,三年之中,在中部災區作了三十次的「助人者」工作訓練。之後她持續關心埔里重建工程,結識紙教堂董事長廖嘉展,時常交流心得。因為累計相當多震災的輔導經驗,在四川大地震發生之後,陶曉清也因緣具足,有機會將類似的經驗搬到大陸沿用,傳愛到四川。
「九二一」十周年,紙教堂舉辦一系列別具意義的紀念音樂會。陶曉清透過多次的來回聯繫,經過很多困難,終於把川震時受災很嚴重的地區─禹里,當地擅唱民族歌曲的羌族民族中學老師與學生十人請來台灣埔里,在紀念音樂會上獻唱。當悠揚清越的歌聲響起,很多人都很感動,那是同體大悲的天籟,為受過震痛的人心和土地,帶來絲絲撫慰。
發揮諮商師創意力
陶曉清的心理諮商輔導走的也是「母性」路線。她為機構及團體設計的課程大多是女性工作坊、關係工作坊、壓力工作坊、遠離憂鬱症工作坊、精神官能症者義工及特殊教育保育員和家長的輔導等。通常是兩天或三天的課程,或每周一次,連續十個禮拜等。「每一次有每一次的設計,針對個別的需求,需要創意去設計。每次上課第一天,透過小組自我介紹,再去了解他們的困難是什麼、期待是什麼?再不斷開會討論作修正。我很享受這樣的授課過程,因為自己也不斷在重新體驗和分享。」她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