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劉雲英

大餐廳早已行之有年，現在連街頭巷尾小吃店也逐漸趕上潮流，只認手機不認人，沒有手機寸步難行，不會掃QR Code，那你可能要回家吃自己。



老同學傳了一篇好文至群組共賞，深得我輩中人同感。

當世界被科技侵門踏戶，庶民日常生活被拆解成只剩下App與QR Code時，「那些熟練操作的人，如同握有通行證，滑著指尖穿越未來的門；而不懂科技的人，被遺落在門外，孤立、無聲，成為被時代淘汰的幽靈。」吃飯要掃碼、買票要登入、呼吸要被計數。作者表明不反對科技也略懂操作，只是他覺得有點可悲，「便利的代價竟是靈魂的消音」，人情味在一點一滴流失中，真的，很懷念往昔那個人與人之間互動的真實世界，尤其在民以食為天這方面最有感。

大餐廳早已行之有年，現在連街頭巷尾小吃店也逐漸趕上潮流，只認手機不認人，沒有手機寸步難行，不會掃QR Code，那你可能要回家吃自己。那天，老同學相聚郊區餐廳，外場唯一服務生迎面拋下一句：「請掃QR Code點餐」，便轉身面對櫃台聊天，紅玫自告奮勇拿出手機為大家服務，在小螢幕上睜大眼吃力尋找每人口頭開出的菜單，嘴裡還不斷喃喃自語複誦一遍，從湯品、沙拉、主餐、甜點和飲料各有所好，等按完七人份套餐已然去掉半條命，卻在最後關頭怎麼也送不出去，只好求助服務生。

她淡淡瞄了一眼，很快挑出錯處：「妳點到晚餐菜單，不對喔。」紅玫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，那不就前功盡棄了，「要重來嗎？」服務生狡黠的目光讀懂了她的懊惱，於是主動代勞，眾人皆大大鬆口氣，如釋重負。

相較之下，淑芬堪稱一指神功了得，有次造訪常去的美式連鎖餐廳，連義大利麵條粗細、飲料去冰或半糖都不厭其煩任由我們憑喜好客製化，只是餐點一來，談興正濃就得喊卡，服務生像威風凜凜的指揮官手持點將錄：「雞腿排誰的？魚排？」「誰點南瓜湯？巧達濃湯？」我，我，我。只見一群人應聲搶答，手舉高高此起彼落，年紀大了話題一旦中斷難再繼續，因為已忘了方才講到哪？過不久想起又得話說從頭，我們不約而同想到以前人工點餐均按座位表輸入，服務生送餐無須多問也從未出差錯。雖然掃碼點餐已成大部分餐廳的標配服務，但這美中不足部分日後可有改善空間？

我曾帶五歲小多蜜到日本料理打牙祭，店家以桌上平板讓顧客點餐，現點現做再透過迴轉台運送到面前，我只不過起身拿雙筷子，說時遲那時快，多蜜以小手輕撫平板上圖案：「奶奶，這紅紅圓圓是什麼？海苔裡面包什麼東西？」平板也太敏感了，好奇寶寶無心碰觸，幾個加點已迅速送出，來不及按刪除，也呼喚不到服務人員來緊急救援，還好及時止損，但即便是大胃王也吃不完，只好打包當消夜，幸而奶奶口袋夠深，否則小多蜜可能要留下當人質。

至於年輕人最愛光顧的速食店經常大排長龍，他們眼明手快，兩三下就解決了，然後氣定神閒在一旁等叫號。曾看過爺奶被小孫子強行拉進店裡，在自助點餐機前躊躇不決，江湖走跳數十年，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，豈會輸給一台小小機器？終於鼓足勇氣準備背水一戰，架起老花眼鏡仔細研究操作介面，結果小孫子頻頻催促，排隊人潮蠢蠢欲動，爺奶緊張得直冒冷汗，驚動收銀機前的店員趕緊跑出來助一臂之力。

我也曾在機台前放膽一試，其實沒那麼難，只不過眾多項目看得眼花撩亂，動作稍遲緩，且有選擇障礙，無法一氣呵成，排在後頭的急性子就看不下去：「我幫妳吧。」我能拒絕他的好意嗎？既然電影有分級，我想，速食店也應分類，讓少壯組和長青組分別使用不同機台，因為各有各的節奏，或者我該在非用餐時段再來與它親密接觸，才不致臉紅心跳加速。

「落伍、不合時宜不再只是形容詞，而是一種冷酷、無形的審判」，「當科技成為信仰，人情就成了異端」。怪不得好文作者很感慨，想留在那個還能說「謝謝」的世界，我也很懷念那個時代，其他老同學也有同感——

「今天主廚推薦什麼？」老饕即使胸有成竹也是習慣性發問。老闆娘和老主顧寒暄話家常，有時店小二也會來軋一腳，「妳們很久沒來了，在忙什麼？」然後笑瞇瞇附贈小菜一碟……

我們雖老派作風但不排斥科技，只是更在乎人情溫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