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劉雲英





好友這個年過得不太舒心，層層疊疊的心事日夜啃噬著她的心房，幾番邀她郊外踏青但她都興趣缺缺，寧可獨坐家中自尋煩惱，煩惱根源來自那雙已過不惑之年，卻依然對人生感到困惑的兒女。

她雖沒重男輕女觀念，但偶爾會脫口而出那句「豬不肥，肥到狗」的台灣俗諺。女兒自小乖巧聽話，沒讓她操過心，總是黏膩在她身邊唯命是從，大學建議她念企管也無異議。畢業後，當同儕在人浮於事的就業市場爭得頭破血流時，女兒則無縫接軌在親戚開的公司就職，一晃多年安分守己，只是大齡女子堅持不嫁。

某天，好友女兒突然向親戚遞辭呈，表達「乖乖女從此不早朝」的決心，然後與母親坦承自己一向鍾情的是中文，企管只是為母親而念，會計工作也非她所好，如今她想「做回自己」。於是年前拖著大行李毅然飛出國門，說要遊歷四方，體驗不一樣的人生……好友聽了簡直晴天霹靂。

「我有逼她嗎？怎麼四十歲才搞叛逆？」「她很少匹馬單槍出遠門，萬一有什麼閃失……」看著女兒從京都寄來的明信片，故意不留下地址，好友忍不住憂心忡忡。四十歲才大徹大悟，堅持走自己喜歡的花路，不忘初心，做母親的難道不該祝福她終於立定方向，方得始終嗎？我只能這樣安慰好友。

至於兒子，沒讓她少操過心，從來就是心底最大的隱傷。早產兒自幼體弱多病，讓她一直很自責，因此溺愛非常且縱容無度。兒子少不更事時，好友是學校訓導處常客，初入社會不定性又自恃甚高，一年換二十四個頭家。

結婚後，工作仍是有一搭沒一搭，半年前改跑外送，因搶快出了車禍，目前不良於行，好友三不五時雪中送炭提供金援。「都四十好幾了，還沒有個穩當工作，眼看媳婦到處兼差日漸消瘦，於心不忍啊！」她一天三柱香，祈求上蒼保佑兒子時來運轉，不求大富大貴，能夠養家糊口即可。兒子也跟她保證過完年會出去找工作，他們省吃儉用，日子一樣能過。

但好友的憂慮早已根深柢固，沒那麼容易與它一拍兩散，總是煩惱兒子是否三餐不繼？雇主會不會因兒子年齡老大而嫌棄他？更擔心自己哪天撒手人寰，兒子會不會斷了財路無以為繼？

不管兒子是否假裝若無其事讓媽媽放心，還是真的阮囊羞澀卻不敢開口，胡思亂想易讓人陷入更深淵的浪潮而導致滅頂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莫為兒孫作遠憂，煩惱不能阻止壞事發生，只會阻礙你享受生活中的美好。達賴喇嘛所說那句西藏諺語如當頭棒喝：「能解決的事，不必去擔心，不能解決的事，擔心也沒用。」為兒女操一輩子心的我們逐漸走向暮年，能為他們做的只會愈來愈少，不如趁著一年之計在於春，認真保養自己，免使身心晝夜愁，不要成為兒女負擔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