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陳主編聲音細密,我話筒貼緊耳朵,彷彿辨識春天微雨後,花朵幾叢枝椏間開放。所說的事的確如同花開,「你要小心,當作我們什麼話都沒有說……」
我反問,「要不要乾脆當作我們不認識呢?」她急著說那可不行,不認識還推薦,不是有愧職責嗎?
接到來電時吃一驚,去當文學雜誌主編?自我審視,只有年紀尚輕這事夠格,編輯能力以及文名,沒有一項行的,她反倒安慰我,說她觀察許久,為了確認,還邀請我擔任文藝營駐營講師,就近再細看。
我能感受陳主編交付職責的慎重,她懷疑沒有文學底子的上級,缺乏能力物色接棒人,不怕拖累自己,跳下來攪和。她說了好多主管群的習慣,比如不能相信微笑、不要看重口頭承諾,慈母一般,臨行密密縫上諸多叮嚀,到面試時,我壓根都忘了。
我一一述說與誰面試了,總編輯、財管部經理、副總裁、馬總裁。數了數,差點媲美關羽過五關,她也驚訝,電話那頭沉吟,依稀拿著龜甲擲茭吉凶。
多年後東區聚餐,我們都成了不在體制中的人。陳主編退休久矣,個頭更嬌小,說話依然得貼近聽。同事小兵很有福報,肇因雜誌停刊,她又領優惠退休、再領失業救濟,還說在找著兼差。
問起陳主編的兒子。時間是黃金,看似定格在遠方,已經蔓延許久,當年猶豫考什麼大學的兒子,已經在美國工作多年,依稀IC載板上,那幾條盪金的紋路,電流一通,走遠的走遠,該近的,一動念統統來到跟前。
陳主編退休聚會在辦公室進行,她鄭重介紹我,且說我以在公司退休為職志。她跟我悄悄說,公司喜歡忠誠的人。
說忠誠,我們三個都是呀,我重溫往事,大夥莞爾,都看到了彼此以前的樣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