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薛好薰
經過樟榕杉柏等等喬木時,總習慣抬頭看看附生在上面的兔腳蕨。擁有這樣的名字,容易讓人誤以為生長速度像兔子般,一蹦一跳便蔓延開來。事實上,只有形狀肖似,卻只能在樹幹上緩慢地探出腳尖,如果爬滿整棵樹,肯定要努力多年,才能成功留下足跡。
兔腳蕨毛茸茸的莖,感覺可親可近,令人想握在手中,輕撫那布偶般的暖意。那瞬間,彷彿時光飛回到久遠以前,還是個小小孩的時候,總有一個絨毛娃娃或者一條遍布著毛球及洗不掉汙漬的舊毯,讓人緊抱著貼近臉頰,陪伴著度過孤獨、不安、害怕的時光,兔腳蕨便是這樣的安撫物,只須憑藉視覺便能達到觸覺的功效。
但奇特的是,同一種植物若換上另一個別名「狼尾蕨」,便會產生迥然的聯想,恍若置身荒野,悚然的狼嚎聲中,尾巴之後隱藏著一道道投射過來的狼顧眼光,銳利而冷冽,令人膽怯止步。不免好奇,當初不同命名者的想像與心境的投射,何以差異如此之大。而,後人失去了為事物命名的先機,只能循著既定的線索揣想。
當初剛種植草木時,從花市買回兔腳蕨,脫去原先的三吋盆,改以一塊約25開書本大小的木板,鎖上四個螺絲,放上小團的水苔,再用魚線纏繞固定上板。時值夏季,每日澆水仍顯得乾燥,但是它適應良好,即使沒有一棵大樹可以攀爬,只有方寸小板仍可以安居,不時從走莖各處冒出嫩芽。後來取下閒置的相片框的玻璃,剪幾根兔腳蕨種上,植株逐漸茂密,當成一幅活生生的畫,不須像莫內在不同時刻才能捕捉不同色彩的乾草堆,它自能在有限的尺幅中,遞嬗著春夏秋的蔥茂和冷冬的暗沉蕭索,隨著四季變化而顯現生命流轉。
這幾幅掛牆綠意逐漸盎然,想起西方將兔腳視為幸運物,有相同寓意的幸運草是基於少見難得,而兔子則是基於快速的繁衍能力,如今兔腳蕨能適應環境,即使我這般種植新手的粗略對待,依舊能自在生長,它將自己的富足分享給我,誰說不是我的好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