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梁芸嫚
從七樓的陽台望出去,夜景總是安靜的。遠方車潮緩緩流淌至夜半,像被調了靜音的電影畫面。
隨著年歲漸增,我已不再期待流星般飄渺、偶一為之曖昧物事。我需要的,是穩定復湧的潮浪——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、樓下球場日日點亮的場燈,和陽台外高樓邊角每日準時出現的那道綠光。
那些年,我仰望著那道綠光,在七樓的單人房學會煮菜;學會獨自面對一整天不與人交談的素常;學會在冬日裡,逆著竹風,一步步攀上那條陡坡回到宿舍,像在練習返回自己身體的方式。
更多的夜晚,是我一個人坐在書桌前,對著鍵盤敲擊文學報告,仿若一種另類的節奏練習。耳機裡循環著坂本龍一,那間宿舍便成了我的琴房,收容我,陪我走過那些無人知曉的漫漫長夜。
我喜歡住在這樣的地方。沒有太多人,沒有太多聲音,但夠高,夠安靜。
底下的球賽每天都在進行,偶爾傳來若有似無的歡呼與哨聲,提醒我遠方的世界仍持續運轉,而我也一樣——只要打開門,便還有那道綠光看顧,關上門,一切競爭便暫時與我無關。
那道綠光多年來,不論晴雨,總是如常出現,一閃一滅,比星星還規律,比所有不說出口的沉默還堅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