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/陳牧雨
文/陳牧雨
相傳周朝末年,蜀國有一位名叫杜宇的國君,又稱為「望帝」,因為治水失敗,將王位讓給治水有功的臣子後悲憤而死;死後化為杜鵑鳥,到處流浪,日夜悲鳴著「不如歸去」,所以又被稱為「子歸鳥」。
這種啼聲,往往觸動歷代眾多遊子的鄉愁,進而產生了許多動人的詩篇。例如,唐代有一首佚名〈雜詩〉:
近寒食雨草萋萋,
著麥苗風柳映堤。
等是有家歸未得,
杜鵑休向耳邊啼。
原本客居在外的詩人,如何奈得住聲聲「不如歸去」的呼喚?因此殷切叮嚀杜鵑鳥,不要在耳邊聲聲椎心。詩寫得非常淒美,句句動人,而且道盡了遊子的心聲,所以流傳久遠,為世人所傳唱不絕。
杜鵑鳥有許多別稱,如布穀、怨鳥、杜宇、啼鴃、鶗鴃、鵜鴃,又俗稱「郭公」或是「筒鳥」等,來源大都與牠啼叫的聲音有關。
根據傳說,杜鵑鳥因悲啼太久,最終啼出血來,鮮血滴在三月盛開的滿山紅花瓣上,留下斑斑血跡。因此,這種花也被稱為「杜鵑花」。
詩仙李白有首題為〈宣城見杜鵑花〉的七言絕句:「蜀國曾聞子規鳥,宣城還見杜鵑花。一叫一迴腸一斷,三春三月憶三巴。」其中詩意大抵如此。
同為唐代詩人的李商隱,在〈錦瑟〉詩中有一句:「莊生曉夢迷蝴蝶,望帝春心託杜鵑。」也用了這個典故,說蜀國的望帝,將思鄉的情懷寄在杜鵑鳥「不如歸去」的啼聲裡。
而白居易〈琵琶行〉:「其間旦暮聞何物?杜鵑啼血猿哀鳴。」則以杜鵑啼血,來表現天涯淪落人的悲戚心情。
其實,杜鵑花還有許多不同的別名,如映山紅、滿山紅、躑躅花、山躑躅、羊躑躅、紅躑躅、山石榴等等。其中,躑躅花屢在唐宋詩詞裡出現。
躑躅本意是徘徊不定,據說杜鵑花微毒,羊吃了會暈眩,因而在花前徘徊。不過現代華人只知杜鵑,不知其他。反倒是幾年前到日本旅遊,去了一趟杜鵑花公園,立的門牌卻是「躑躅之岡」。看來「禮失求諸野」,日本其實保留了許多中國的古老文化。
我生長在在台灣南部,當時除了少數山區,很少看到杜鵑花。認識此花,是從音樂課本裡一首由黃友棣作曲、蕪軍作詞的〈杜鵑花〉開始。
歌詞首句是「淡淡的三月天」,因此知道杜鵑是春天的花朵。整首詞曲優美動聽,氛圍如歌詞首句,充滿淡淡的少年情懷,令人不禁對從未見過的杜鵑花,產生莫名的浪漫憧憬。
說來慚愧,雖然早聞杜鵑花盛名,卻一直到負笈北上就讀大學,才在台北見到,也才知道她是台北的市花。但同時也因為杜鵑花在台北太常見了,所謂「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」,花見多了、見久了,也就很自然地漠視其美了。
尤其杜鵑花開始凋謝的時候,許多枯爛的殘瓣還會黏在枝上,遠看很像被丟棄的一堆垃圾,如果沒整理,其實並不美觀。也因此,漸漸地竟開始對杜鵑花起了嫌惡的感覺。
今年三月初,友人告知台大的杜鵑花節開始了!太太說要去,我本沒什麼興致,然而因台大離我住處很近,後來想想,也就陪太太一起散步過去了。
初春三月,空氣裡仍帶著些許涼意,紅紅白白的杜鵑布滿了整個校區。或許是剛盛開,花仍新鮮,白花如玉、紅花如酒,在初春的習習晚風裡微微顫抖,這樣的情景,又讓我重新燃起年輕時對杜鵑花的印象與感動,也想起了唐代施肩吾的〈杜鵑花詞〉:
杜鵑花時夭豔然,
所恨帝城人不識。
丁甯莫遣春風吹,
留與佳人比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