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我都年長到可以當阿凱爸爸的年紀,可是想起他時,仍覺得他像哥哥,看著弟弟一般的我。
阿凱輪廓深、眉毛濃、眼睛大丸,氣度類似巨人。實則每次講話,他要抬頭,看著比他高半個頭的我。阿凱的「高大」來自年紀,聯考沒考好、再經過轉學,入籍班上時,比多數同學高兩屆;其二是話鋒常帶神祕,有時候話題轉向社會議題,讓人覺得他在外頭有個複雜系統,而且偏向黑暗,讓高中生難以跟隨。阿凱是班上不受歡迎的同學,或者該說,大家都怕他。
我們與他相處,難免帶著小畏懼,但都是同學啊,怕什麼呢?於是談話時,常裝著一副無所畏懼模樣。
人人畏懼的阿凱,很快成為某一夥同學的「大哥」,他們熱衷地下舞廳、金天鵝冰宮,五十人同學一分為三,首先就是阿凱都會時尚、再來是阿雄的自然愛好者,最後便是游離同學。讓人驚訝發現,班上民意一如當今選票結構。
阿凱喜歡找我攀談,最離譜的一次是讚美我長相,「你若扮起女孩,一定是拉丁美洲美女了……」
他的跟班們圍上來,摸我臉頰、拍我屁股。我身高剛過一七○,體重四十八,他們起鬨,要不要把自家姊妹的貼身衣物、以及熱褲、裙子帶來,改天為我裝扮一番?
解鈴還須繫鈴人,阿凱緩頰說,「不用真的打扮,想像一下就可以。」一夥人盯著我,把我從頭到尾模擬一回,又再推翻一回。阿凱笑了笑,唇角漬漬有聲。還好鬧劇僅僅一遭。
阿凱的好處是不涉入、不干預,課後,班上分成三個圈圈運轉,只是我的屁股沒少挨了那麼一下。他在排隊放學途中拍我,「畢業了,好好努力過活呀……」
我吃一驚沒有回應。如果說這是男人之間互相打氣,我欠了他一句「加油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