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黃議震

舊曆年末的最後一堂客語課前，老師打來電話，建議這堂課不妨到她苗栗祖居一家客家餐館，以客語點菜驗收學習成果。

這場小考如期舉行，與老師同行的陪客是大學時期攝影社學妹與夫婿，讓我既驚又喜，客語老師說道曾聽我提過苗栗學妹趣事，她當時問了姓名後，直覺認為可能是朋友的朋友的女兒，沒想到打了幾通電話便確認了猜測，「學長啊！客庄裡要打聽人啊、事啊，如果找對人的話很方便的！」學妹說。

「聽說你的客語課要暫停了？」「喔，最近老師身體欠安，我想我們就先休息一陣子吧！只可惜今年預定與老師辦一場『讀吳濁流的十封信』朗讀會告吹了！」

昔日，曾數度於東京購得吳濁流致日本友人信札，反覆展讀後，漸漸地渴望了解這些信件譯成客語的語境。去年，委請旅居京都大半輩子的老師，擇其中十封書信譯成吳濁流的母語──客語，及國語。

於是這些譯文便成了去年客語課裡的部分教材，我們在課堂裡揣摩著吳濁流的語義、思緒，彼此都得到些許收穫，於是興起舉辦一場僅邀十位聽眾的朗讀會，由客語老師、客語朗讀者與我，依序以日文、客語、國語，朗讀十封信，可惜近來老師抱恙、客語朗讀者亦不可得，一切只能作罷。

聊著聊著，老師心緒略顯沉重，學妹為了緩和氣氛，說道：「老師您知道嗎？我大二時曾在情人節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向學長告白，他居然鎮定地跟我說『感謝！感謝！您辛苦了』，然後從皮夾裡拿了兩千元給我！」學妹的言談仍不改過去率直風格。

「學妹送我玫瑰花後一個月，有一天突然跑來跟我說她移情別戀了，現在喜歡一個電機系的，要我幫她製造戀愛機會，幾年後他們兩人決定結婚，還要我去當男儐相。」這時學妹的夫婿靦腆的笑著，「他在我的調教下，幾年下來，客語說得不錯呢！」

閒談半天，差一點忘了考試的事，連忙請了店東送來菜譜，學妹從容地指著菜名，我負責以客語點菜並詢問食材、做法，才點了幾道，學妹夫婦一陣驚惶後拍手大笑，連店東及隔壁桌的客人都笑壞了，「好了！拜託你不要再點了！笑果一百分，客語嘛，不及格！反正你以後應該用不到客語，除非人生有什麼大逆轉。」學妹邊翻著菜譜，邊宣告我的成績與泡影般的前途。

「也是，除了客語老師外，也無平輩可用客語練習對談，以前上過客家電台，主持人以客、國語訪問，我以國語回答，主持人再譯成客語。如果現在再上節目，先要到訪綱，把回答內容寫好拼音，應該會很有趣！」

客語老師說道：「好啦！學語言沒練習對象，是說不好的，客語課先停一停吧！」於是，那一頓客家菜後，我的客語學習，便只剩「哈客網路學院」詞彙資料庫查詢發音，而那場有意思的客語朗讀會大概註定功虧一簣，不遂所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