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林念慈
五月五,過端午,疫情嚴峻,身為「北人」不便「南送」,這次選擇一個人過,倒真成了「我與我」的端陽佳節,思鄉之情不時在胸口蒸騰;夏至,天氣逐漸燠熱、悶溼,世界彷彿也是一座巨大的蒸籠,把某些事情悶著,始終散不出去。
每到夏至,北半球白晝最長,卻也是陽氣由盛轉陰之時,古人為了驅除炎熱所導致的陰氣、蟲害和瘟疫,便在這天舉行祈福活動。魏晉時代成書的《風土記》曰:「仲夏端五,方伯協極。享騖,用角黍……」古人用十二地支對應月分的排列,「午」對應五月,而角黍即為粽子,其後注曰:「端,始也。謂五月初五日,四仲為方伯。俗重五日,與夏至同。」可見自魏晉起,端午和夏至的習俗逐漸融合,加上愛國詩人屈原自沉汨羅江的故事,端午的「知名度」愈炒愈熱,甚或超越、取代了夏至,成為了四大傳統節日之一。
夏至就這樣被遺忘了,好在總有人理解它,拚命在樹上喊著「知了知了」,那分支持的心意如海浪般湧上,所以夏至不憂傷,跟著大聲、大聲地歌唱。《禮記》曰:「夏至到,鹿角解,蟬始鳴,半夏生,木槿榮。」天地有序,萬物生長有時,半夏與木槿都繁榮生長,蟬則能感應到陰氣,所以鼓翼而鳴。
我倒希望蟬是為了夏天而唱,夏季熱辣,本該有恣肆喧囂的背景音樂,又或者為牠自己吟詠,十三年或十七年的蟄伏不易,如今有了表現的舞台,本該大鳴大放;從前學子寒窗苦讀多年,正如蟬生滯悶,他們將玉蟬佩於腰際,以求「蟬聯」的好意頭,願能一鳴驚人天下知。
另外,蟬兒棲高飲露,在中華文化中象徵「心性高潔」,古時候的文人常以蟬自比,賦詩寄託嚮往,當然也包括了懷才不遇的心事。唐朝駱賓王嘆息:「無人信高潔,誰為表予心。」我為蟬兒寫詩,但我如今蒙難,誰來說句話呢?李商隱更說:「本以高難飽,徒勞恨費聲。」生活難以溫飽,自然有恨,但也知道此恨是徒勞無功,誰叫自己要「居高」,與人格格不入呢?
詩人說蟬,也是人生的禪,我們都在漫長的歲月裡追尋理想,期待有人了解,也等待自己脫胎換骨的那一天;或許最後能夠聽懂的人不多,但我相信時間終將化作蟬蛻,記憶著那個熱血的夏天,我們曾勇敢高飛,並唱得這樣嘹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