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/hristel
文/林念慈
小時候看中醫,我最期待附贈的山楂丸。每次吃完藥粉,再配幾顆酸酸甜甜的小丸子,瞬間覺得也沒那麼苦了,甚至以為真正治癒我的,是山楂。
山楂,又稱仙楂、紅果、胭脂紅等,其乾果切片可泡茶,而鮮果能生食、製作點心,例如裹糖凝固製成糖葫蘆,或以果泥壓成仙楂餅,是甜蜜的常民記憶。山楂的歷史悠久,據《嵩嶽文獻》記載,黃帝時期已知用山楂釀酒,從前的山楂還不「渣」,距今兩千多年前的《爾雅》曾提及「朹」,被認為是山楂古名。
因為太酸,山楂有好長一段時間都被認為是野果,從沒被放在祭祀神明的桌上;唐朝時地位略略提升,已成為鄉里之間的餽贈物品,但與桃、李等「佳果」還有段距離。好在元代朱丹溪、明代李時珍等名醫發現了其藥用價值,它能健脾開胃、消食解膩;清朝時山楂不再是無名小物,而是上得了檯面的貢品。
傳說古代有個妃子久病不癒,御醫都束手無策,只能張榜招醫,結果民間郎中只用蘸糖山楂就治好了,有人說這是糖葫蘆的由來。郎中未必是醫術更高明,但一定懂人心,宮中女子長年飲食精細,又百無聊賴,難免「吃飽了撐著」;再者深宮寂寞,心裡苦,就更需要甜食來撫慰。或許還有個不為人知的原因──山楂的花與果實都像極愛情,鮮豔熱烈,而這往往是宮嬪畢生不可得者。
電影《山楂樹之戀》裡的老三和靜秋,愛得那樣美好,直到白血病將老三帶走,山楂花卻開得更紅更豔了;初戀清甜,別離酸楚,但正因他們永遠無法結成凡俗夫妻,走不到「膩了」的那天,方能將故事定格在一樹花開。如此說來,厭膩也算是幸運,只因擁有得太多,才有機會說自己飽脹難耐;我們常常不懂「知止」的智慧,至少學會「知足」,體悟到那些平凡的情感與日子,原來彌足珍貴。
此生我都像在滾輪上拚命奔跑,追求遠處的「幸福」,並掉入求而不得的輪迴,也不記得最初為何而跑;就像孩子嘗盡苦與酸甜,卻忘了自己是來治病的,還以為山楂丸才是答案。當然,現在的我已不需要什麼安慰劑,除了在啞巴吃黃蓮的時候,才會下意識地舔舔舌頭,讓口角生津;那一刻,似乎又有種酸酸甜甜的滋味流入喉間,酸是磨練,而甜是酸苦之後的釋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