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至少有三四回,上完文學講座,搭乘高鐵回台北時,都會拎著一位善心學員給我的虱目魚粥。
我小心地倒在學員準備好的紙碗中,湯頭已經不熱,而魚粥必須溫熱才能去腥、鮮美,但我能挑剔什麼呢?這是他用小鍋子保溫,不知轉了幾班車以後,才拿到我手中,又再經過兩個多小時課程、半小時接駁,那麼,已經顯冷的魚粥,在起鍋之際,必然熱騰騰冒煙。
有時候課堂上陳述寫作過程,常感謝上天眷顧,才能讓高中時就讀工科、大學讀財務的我,而今竟能把文字變成風火輪,於各地講學。把心頭熱與人分享,還能擁有經濟回饋,怎能不感恩?我的口吃殘疾,也是某次演講後,獲得療癒。女孩帶有梨渦,害羞地走近來,以為要針對課程提問,沒料到報告她的發現,「吳老師,我發現你有口吃……」
聞言大驚,自以為已經掩飾得很好,「不過我覺得,一個大男孩有口吃,更顯得敦厚老實。」我楞得無法置一詞,於今想找到她感謝,也不可得。
講座的逢遇如流水,來來去去,有的成為風景,更多的只是風。
當然我也無法料到多年後,我會因為婉拒推薦某詩集角逐某個詩獎,半夜收到學生來訊,以為久違問候,竟是重提推薦婉拒的事。
我左思右想,難道當年,我強硬拒絕會比委婉好?還是我不能拒絕、違背本意,去推薦一本與我專業無關的詩集?而且,沒有我推薦的詩集,也無損詩集以及它的作者。
茶都涼了,在苦思之際。茶涼了,本質依然是茶,沒了香氣味道仍在,如同當年半溫的夙目魚粥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