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入冬到隔年二月,我每建議遊覽金門的朋友到面對廈門的北海岸,夕陽漸沉前找據點。鸕鶿晨起覓食,夜晚歸返,天空畫畫、寫字,不用顏料而以飛翔姿勢,一條線、一款魅影,黑得華麗而神祕。
約莫同期間,高雄市茂林發出紫蝶令,二十萬紫斑蝶彼此約好了,於大武山荖濃溪支流溪谷過冬。隔春蝴蝶北返,專家指出路線,茂林起飛,邐迤月世界、嘉義達娜伊谷、雲林林內鄉、彰化八卦山、台中大肚山、苗栗火焰山,再到新竹竹南,茂林邀約愛蝶人,發起「舞蝶追蹤」、「賞蝶愛相伴」等活動。
蝴蝶、鸕鶿天上飛,還是攸關人間事。二○一九年冬天,紫蝶生育保育協會發出一份振奮宣明,九月間,一隻從苗栗飛牛牧場放飛、標記「FC922」的斯氏紫斑蝶,蝶蹤乍現茂林瑟捨谷,成為第一隻被發現南遷的紫斑蝶,飛行至少一百七十三公里。
蝶南、蝶北,蝶道成為作家吳明益的《迷蝶誌》,我等不知曉,看不出精細,只能以紅、黑、顏色與大小,判斷我可曾看過牠們的前身;當時蜷縮枝葉,進食再進食,養得胖胖後結蛹,為來世準備。
我應邀於飛牛牧場擔任駐縣藝術家已好多年前,如果我沒見過「FC922」,該也見過其他密令蝴蝶。
我想起認識的重慶姑娘,三十未滿,待過歐美、甘肅、北京與沿海,遷徙幅度還在擴增,飛來台北國際書展,為我打開一本書的扉頁,介紹她是誰。我們是人也彼此是蝶,成為候鳥或留鳥,彼此難揭曉。
如果是蝶,我肯定是黑胖的那隻。書,做為過冬的幽谷,倒是不管我們的美醜與體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