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王文隆
提到大甲,你會想到啥?虔誠的信徒可能想到大甲鎮瀾宮,貪吃的人可能想到大甲芋頭酥跟奶油酥餅,鐵道迷可能想起百年的木造日南車站,愛騎單車的人會知道大甲有製造腳踏車的工廠,而愛美的人則會想到大甲的藺草帽。
大安溪濱海一帶長有藺草,從大甲綿延至其北的苑裡、竹南。這裡的藺草草莖圓滑細長,具有良好的彈性與抗拉性,不僅色澤鮮豔,還帶有淡淡香氣。最早將這批藺草拿來利用的,是當地原住民婦女。
據《淡水廳志》所載,清朝雍正年間,大甲雙寮社原住民婦人蒲氏魯禮及日南社蚋希烏毛,以大甲藺草編蓆,並製作日常用品。乾隆年間,另有雙寮社加流阿買將大甲藺草的莖撕開成二至三條後,編出更為精巧的草蓆,大獲好評,吸引了周邊各社婦女前來拜師學藝。這也使得野生藺草供不應求,乃移植於水田種植,開始人工栽培。而後隨著當地原住民因通婚漢化,諸多大甲婦人都習得了此一技能。
大甲蓆編織的過程,大致是先將原料捆成一束,用木槌槌打使之柔軟,再以針將草莖挑成細條,用雙手搓揉使其圓潤,除了美觀也比較好編;原料準備好後,將藺草以割開的竹片固定,置於木板台上編織(或席地編織;可一人單獨工作,也可兩人合編)。精美的大甲蓆,除了親友自用之外,甚至成為禮品,運送到市場販售。大甲蓆的名聲漸漸傳開,不僅銷往台灣各地,甚至還有中國大陸的訂單。
日本據台後,日人淺井元齡委請苑裡婦人洪鴛以藺草仿編日本帽,成品結實堅韌,帶動周邊商人投入生產。一九○○年,大甲副街長朱麗前往京都參觀全國貿易品博覽會,認為帽蓆產業有前景,因此集資成立「元泰商行」。次年,他們帶著鄉親編織的大甲草帽,從基隆搭船到神戶,賣給了樋口商店,開始外銷日本市場。一九○三年,大阪博覽會中,大甲蓆與大甲帽獲得三等獎殊榮,更進一步打開了歐美市場,使得大甲街上的帽蓆業漸趨繁盛。
一九○八年,台中線(山線)鐵路通車,大甲因地近后里,成為海線周邊城鎮的重要轉運地。一九二二年,海線鐵路通車,途經大甲設站,交通的便利使得帽蓆輸出更為容易,投入者更多,甚至直接到神戶開設分店,也有以台灣蓆為名販售至天津、上海、寧波、廈門等地的紀錄。一九二九年,據當時統計,台中州的帽蓆產出占了全球生產的六成;之後雖受到全球經濟大恐慌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破壞與影響,基礎仍然堅實。
台灣光復之後,赴外台商、台僑紛紛回台,「台中縣帽蓆產業公會」成立,協助當地中小編織工廠發展;而後除了手工編織,也引入了機器編織,增益生產效率。然而到了一九七○年代,因為台灣逐漸興起的紡織、塑膠、鞋業與雨傘等工業,吸收了大量的年輕勞動力,使得帽蓆業出現青黃不接的窘況,老師傅也逐漸凋零,一度用以賺取外匯的帽蓆業竟成了夕陽產業。
為了不使傳統手藝流失,大甲農會成立「大甲帽蓆文化館」,不僅希望重振沒落的手工藝,也引入文創概念,投以新的複合材料,將手工藝品提升為藝術品。除了編織生活所需,也期望藉由編織班吸引更多對手編藺草感興趣的人,為大甲帽蓆的未來開創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