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王文隆
現今,國人還是習慣稱孫中山為中華民國國父,台北市也有一座國父紀念館,以及中山堂、中山樓等冠以中山字樣的建築,包括以中山為名的學校、道路和團體,彷彿中山先生從未遠離。甚而,我國的百元鈔上依然印著孫中山,長伴你我左右。
一九二五年的台灣,為一受日本統治的殖民地,然而惠於許多台灣人接受私塾或是漢文教育,知識分子仍能識讀中文。今年三月十二日,恰是孫中山逝世一百周年,那麼,當百年前的台灣人聽聞孫中山在北京仙逝,又是一個怎樣的反應呢?
最早知道消息的,是一群在北京大學求學的台灣學生,他們以「北大台灣學生會」的名義,致送一幅悲切的輓聯:「三百萬台灣剛醒同胞,微先生何人領導?四十年祖國未竟事業,舍我輩其誰分擔!」
不多久,孫中山逝世的消息傳遍了世界,總社設於日本東京的《台灣民報》漢文版,於四月一日出刊的社論〈哭望天涯弔偉人──唉!孫先生死矣!〉,開頭便是驚呼:「夢嗎?真嗎?三月十三日的電文說孫中山先生死!可是這次似乎真的死了!想此刻四萬萬的國民正在哀悼痛哭罷!西望中原,我們也禁不住淚泉怒湧了!」同一期,著名台籍作家張我軍,也寫了一篇〈常使英雄淚滿襟〉追念孫中山。
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四日,台灣文化協會以「台灣有志社」名義,聯合台灣文運革新會、台灣青年讀書會等團體,在台北大稻埕的港町文化講座開追悼大會。《台灣民報》事後報導台灣民眾自發召開追悼會的盛況:「到會者有二千餘人之多,如文化講座之寬大,亦至無插足之餘地。人數雖有如此之多,其聲息卻甚沉靜,而且莊肅……在開會之時,屋外飄起瀟瀟風雨,如哭如訴,無一時之或止,似乎助在會之人之痛而表其哀。」足見台灣民眾對孫中山的懷念。
然而,日本殖民當局並不樂見台灣民眾孫中山,這是因為孫中山思想隱含「扶助弱小民族」、批判殖民主義與呼籲殖民地自決的主張,不僅挑戰歐美殖民主,也挑戰著新興的日本殖民帝國。因此,這場追悼會受到日本殖民政府刻意限制和干涉,不僅活動當日有日警監視,要求會場禁唱悼歌、不准演講,涉及台灣島人悲戚及反對帝國主義欺凌的字眼,均被要求刪去,最後連弔詞也不許朗誦。
《台灣民報》隨後發表抗議文〈台灣人不該哭孫先生的死嗎?〉:「在台北的諸有志,追慕先生的功德,於三月二十四日夜開追悼大會,弔大偉人之英靈,追悼偉人一事,何等尋常,而這回的追悼會開會前,又有一番的干涉,什麼弔歌不可唱,弔辭要檢閱,唉!熱淚是悲傷之極由心內流出的,那禁得住淚灑滿襟呢?唉,一偉人的死,我們台灣人不該放聲大哭?怎麼也不該吞聲滴數點的悲傷淚嗎?」
深受孫中山影響,且為同盟會會員的蔣渭水,於一九二七年成立「台灣民眾黨」,要向日本殖民當局爭取台灣自治。從該黨的兩代黨旗能見得,其設計理念都是脫胎於中華民國國旗、中國國民黨黨旗,有著藍白紅三色的基調。第一代黨旗上有著青天白日,第二代黨旗則用上了滿地紅,與之相呼應。之後,該黨於一九三一年遭日方查禁解散,但孫中山的影響卻仍在民間發酵,持續不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