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千樂寂

夏至前後，日又長、天又清，正適合晨起的戶外活動。

不同於前兩日一早就有積層雲，幾抹雲絮輕飄飄的這裡抹一撇那裡畫兩筆，襯得藍得幾乎出水的天空分外靈動。

兩隻怯生生的黃狗走過剛修剪過的草坪，一路聞嗅，時時抬頭張望，不太放心。體型略小的母狗機伶些，走走停停且繞點彎路以遠離大操場的唯二人類；毛色較淺的公狗停步看向這端，或許我所站的方位是牠們日常冒險必經之地，正想著是否要避開，以免擋住去路，牠卻在與我對視兩眼之後，毫不遲疑地走來在腳邊立定，抬頭望我。

從凹癟的肚子可以看出牠常在飢餓邊沿；毛色沒有特別髒，應當是閒時常左舔右舔的成績，但在即使打滾也不容易碰觸梳理的背脊處，則呈黴黑的完整毛線條，與肚腹兩側有很明顯的色差。

看進那雙顯得有些無辜卻已不怎麼清澈的眼，被一隻浪浪這樣信任，心底竟有些許感動，伸手摸摸牠呈四十五度角的頭，撓撓牠的下巴，在心底嘆口氣，不知已經幾歲的流浪狗，竟還能對人這樣不設防。

「幫你念皈依文好嗎？」我出聲詢問，見牠默不作聲任由我撓著，就當同意了，手輕放在牠頭頂：「皈依佛、皈依法、皈依僧……皈依佛竟、皈依法竟、皈依僧竟。」牠半瞇著眼，一逕坐得直挺挺的。

筆記小說的故事，書生請十幾個鬼喝酒，鬼讚說酒絕佳，書生毫不吝嗇再次倒酒，並問：「你們何故不去輪迴？」鬼說：「業報沉淪，不得輪迴。」書生問：「為何不懺悔求解脫？」曰：「懺悔須及未死時，死後無著力處矣。」飲罷，眾鬼離去。其中一鬼回首說：「承你賜酒，無以回報，謹以一語奉贈：懺悔須及未死時也。」

我手邊半粒飼料也無，遑論讓你得一餐之飽？唯願你永不再墮惡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