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無血緣一等親」陪吳瑞隆、汪玲玲伉儷拾回健康。圖/高愛倫
文/高愛倫
二○二四年底,她訊來:「先生中風,找不到一個講話的出口。」我回以:「嚴重嗎?嚴重嗎?先抱抱。有人陪妳嗎?」「姐,我在開車,一直哭得看不到前面的路。」當晚我又給她一帖祥符:「你有我,不要怕,我隨時都在。」
眼淚汪汪的汪玲玲,是我在扶輪社演講時認識的朋友,我們不是一下就走得很近,兩、三個月見一次面罷了。後來相互承認,兩人之間的互動從不形成打擾,也不至於一廂情願,完全是同頻共振的感覺。
吳瑞隆是太太閨蜜們口中的老爺,他在揪群去土耳其旅行的前四十八小時中風,其他人還是得出團,但是每天輪流電話問安。就是因為一群重要姐妹不在,我順勢遞補換手,成了當時六神無主的汪玲玲,最近的一個後援部隊。
沒有子女或手足不親的中年之後,尤其需要「無血緣」卻有「一等親」重量朋友的支持;玲玲和我有這方面尋親依親的誠懇。
朋友們自土耳其回國後,曾開養生館的Grace三天兩頭到醫院幫老爺按摩。東京銀座的老闆,一周數次送清淡日本料理到病房幫病人補充高蛋白,護理站都賀喜老爺養病如度假。
瑞隆生病,「一等親朋友」陸續展現「異姓家人」的意義。可是此刻的老爺,感情脆弱,多愁鬱悶,動不動就落淚。他躺在病床上的初期「很不乖」,面對太太要求他按時復健的好言相勸視同虐待,玲玲常委屈躲在病房廁所哭泣,最後她有了自覺~必須尋求心理諮商。
醫生的答案有幫助:正常人是生活情感結合在一塊,但是隆老爺中風腦傷,造成感覺直線區隔,也就是情感歸屬在太太,生活依賴在外籍看護,以致出於本能,他像小孩一樣會在意看護的臉色,卻會對愛妻擺臉色。有了這層理解,玲玲對隆老爺加倍心疼,覺得自己有責任給他更多的安全感。
台灣的醫療制度,病人不得滯留病房超過三十天,所以初開始的每個月,玲玲除了清晨出門,夜間返家,還要月月安排轉院,這樣的遷進遷出,不是容易承受的勞心勞力;但是這些辛苦,在先生第一次說:「對不起拖累到妳了」,立刻讓玲玲破涕為笑,覺得幸福又回來了。
經過種種煎熬,有一天,當平躺在床上的瑞隆,用盡全力,只不過是把左腳膝舉起來,在他身後握拳喊加油的玲玲,瞬間淚水潰堤!拄著拐杖可以緩慢行走之後,瑞隆現在願意陪著太太出門赴約,才幾個月時間,相片中的他,已有明顯的差別。
女生們陪玲玲的重要形式,就是到李家陪老爺玩玩跳棋、象棋,有人下錯棋,問老爺:「我可以換一步棋子嗎?」老爺說:「妳又沒中風,我為什麼要讓妳?」把大家笑暈了,能拿自己的病況開玩笑,玲玲開始輕鬆了,正逐段恢復個人的生活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