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冰船「Garinko三號」。圖/凱
誕生於阿穆爾河口的流冰,逢冬南下,相繼成群的抵達北海道鄂霍次克地區。圖/凱
文/凱
在北海道紋別市隻身徒步,引來遛狗的住民老爺爺好奇詢問:
「你這是要走去哪裡呢?」
我向對方指了指遠處海洋交流館的碼頭,他立刻領會我並未迷途,而是來搭船賞流冰。什麼都遼遠的北海道,雪地裡捨輪車而就步行,不免引起路人猜測,或許我是迷路的外地人。
誕生於阿穆爾河口的流冰家族,逢冬南下觀光,是年度例行的活動。冬季強勁的季候風與一波波的海流,是它們搭乘的郵船。在航行的過程中,流冰不斷集結、合體、壯大,相繼成群的抵達北海道鄂霍次克地區。
最終,流冰家族將與相對溫暖的南方海域融為一體,直到次年冬季,它們從阿穆爾河口再度新生,亦再度南下旅行。
過去被視為影響漁撈的「白色惡魔」,1980年代在旅遊業的包裝下,流冰從不被待見搖身成為紋別、網走等日本北方港市冬季引頸企盼的「白色天使」,希冀藉以帶來觀光收益的賣點。
此後,流冰家族的動見,皆成觀瞻。氣象與海上保安單位,無不利用衛星、空照與巡船,密切注意其南下的動態。從陸地能肉眼看見流冰的那天,稱之為「流冰初日」;而流冰觸陸的首日,則稱為「接岸初日」。
而流冰家族的南下,則是我的北上。從札幌搭上名為「流冰紋別號」的高速巴士一路向北,來到紋別市。
出發前,留意逐日更新的流冰預報,試圖推敲著能否與之在海面邂逅。次日,因為醒得比鬧鐘早,空出了一點時間,暫時雪止天晴的清晨,臨時起意的踏雪去港邊。旅行是一種會逸脫日常慣習的活動,偶有想從公眾運輸移動機制裡,暫時離線。
在覆滿蒼白的紋別市,沿途循著道路指標與公車站牌,探著前往碼頭的去向。在港口等待遊客登船出港的,是新進下水服役的新一代破冰船「Garinko三號」。
出海尋冰當日,流冰初日已屆,但接岸之日仍未到臨,不過港口提供即時的天候預報,顯示流冰已在外海待命。購入了船票,船組員隨即告知我得盡快登船。
走進三層船艙的坐席區,早鳥的乘客們星散著靠窗就坐;而登上被戲稱為「搖滾區」的甲板,亦只有三兩站立的遊人,個個防寒衣著與攝錄裝備待命,就等乘風破冰。收起空橋,破冰船緩慢離港,穿過防波堤內的結冰帶,航向已有流冰現蹤的外海。
當日冰況尚未達到高峰,稱不上厚實的冰員們布滿海面,宛如探路的前鋒。流冰觸及船身之際,發出並不尖銳的嘎吱聲響,隨之向兩側浮散,為破冰船讓出了航道。甲板上的遊人們,既以近距離的肉眼視覺,捕捉鄂霍次克獨有的自然奇景,又同步以相機留存動靜態的流冰樣貌,為旅行成就的解鎖,進行蓋章確認的動作。
難得一見的季節流冰,與尋冰的旅人堪稱彼此有緣相遇。我亦顧不得冬季北方海域的凜風與凍寒,脫卻操作手機銀幕不甚靈光的觸控手套,讓雙手暴露於零下十多度的寒氣中,強碰如刀鋒般劃過的痛感,穿梭在左右舷的甲板護欄間,握著相機頻頻按下快門,盡力留存這場與白色天使,可能少有的遇見。
薄雲將天空抹成一片淡藍,流冰則將深藍的海面浸透成一片灰藍,連成一線的天與海,分殊成淡藍與灰藍的色彩。耳際聽見即將返航的廣播,搖滾區的遊人,目送著逐漸遠離的冰天使魚貫的進入內艙,也暫時解除站立於寒風中的衣裝。
碼頭重新架起了空橋,破冰船送往也等著繼續迎來。散場的遊人們,朝聖完流冰,各自搭轎車或團體巴士匆匆離開紋別這個城市,前往下個目的地。
而我仍在鄂霍次克海畔的場館設施間移動參訪,登上鄂霍次克塔展望、體驗海豹餵食秀,與參觀流冰科學館的展覽,領略這個凜冬的城市風雪,所積累的冷冽與蒼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