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何時

她胖手一揮，從西南往東北方向畫半圓：「從那裡到那裡，從前都是我家的。我爺爺比較保守，種甘蔗；換到我老爸手頭，全部種鳳梨，這裡曾是這方圓上百里最大區的鳳梨園。初始，大家都說我爸膽子大，想一次就卯死（賺足的意思）。雖無不有欣羨之意，但其實也是等著看笑話。」說故事時，她眼中閃著光，顯然，阿蘭爸鳳梨種對了，否則，她那年代的農家女，哪可能讀上嘉女？

我看著眼前低緩的斜坡、左近的小山崙、更遠處深谷及已矗立幾幢建築物的大片平地，我這不太有創造力的腦袋，實難以想像出她所描述的原始地貌。

她說：高三那年，不只一次深夜帶著一大票人來這裡夜遊，偷我爸「磅電塗」（利用電石誘使鳳梨提早結果；通常在午夜到凌晨前作業）的頭燈，東一盞西一盞，大家在這荒野嗨翻天。隨後山腳下有人問我爸，為什麼常常雇那麼多人磅電塗？他當然極力否認。隔不久，竟然傳說鳳梨園鬧鬼。

半响，原本興致正高的阿蘭突然嘟囔一句，我沒聽清楚，問道：「什麼？」「真的見鬼了！」駭了我一大跳：「真的？」

阿蘭喃喃道：「若不是見鬼，為何我會沾染那比鬼還可怕的東西？」她來來回回看這曾經熟悉的地方，眼底有些悵然。我仔細盯著她看，有這樣的五官，年輕時應該是美人胚子。「若不是見鬼，何至於偌大的家產被我敗得精光？老爸被我氣掉半條命？」

就在我反應不及時，阿蘭已跨上得用雙腳划行才能發動的老爺車，緩緩朝著坡下滑去，「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」隨風飄來，聲音有歲月累積的嘶啞；應該還有句，但已隨機車加速離去而飄渺難辨，我只能自行補上「看世事無常，看滄桑變化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