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郊遊後,班上傳閱照片,在透明玻璃紙上標示加洗數量。兩本或者三本相簿,我能夠加洗的稀少。誰頻頻出現相簿,意味了誰是核心人物,許多加洗量爆表,三十、四十,幾乎全班參與,我遲遲沒有畫記增加。合影中,我被前頭同學遮掩,也沒有適時墊腳露出頭臉,只有一邊耳朵露出。
有張照片畫記的人只有一位,再加上我,終於湊成雙。
我依稀被誰喊著,別過頭看上方,難得露齒笑開。我如果有機會歡笑,必然掩住嘴,換牙時剛好酷愛甜食,導致有一顆門牙長歪了,自此以後忌諱甜食,尤其糖果。旁邊是我的死黨,比鄰而坐,成績榜上也前後依偎。
我們倆孤單地坐在天母附近、一處乾涸河床上,背景沒有其他人,就是一塊黃褐色石頭,接著另一塊。這是可數的國中照片,坐我隔壁的同學也是可數的朋友。
多年後,因為某某雜誌的回顧專題,翻閱舊照,想賦予它們故事。我記得與同學相處的情境,一塊打掃、如廁,我左邊、他右邊,一塊放學。然而,我想不出來更多細節。
我忘記他的名字了。有一次跟朋友聚會,想不出來一項常用的美編技術,「就是把背景去掉,單純留下人物的專有名詞……」聚會繼續著,但能感覺大家都在困惑,到底那個名詞是什麼呀……聚會結束前,一位朋友忽然說,「去背,那個名詞是去背。」朋友硬想,終於想出答案,我也硬想,幾天後想起他姓陳,住家距離學校近,他會陪我走過家門到路口,再揮手道再見,又幾天想齊他的全名:「陳銘雄」。
我跟著看見傳閱的相簿上,在僅有的一張合影上,他的名字孤單地填寫上頭,我跟著寫上時,他從隔壁座看到了,方方的臉龐露著淺淺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