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林念慈
大頭菜的閩南語發音為何?我家稱「菜擴」,有人直譯為「大頭菜」,還有人叫它「結頭菜」,一地有一地之鄉音;大頭菜如何料理?我家煮湯,但同事家只拿來做涼拌菜,一家有一家的手路,養出來的人也不同,我熬得太久,性格不免軟爛,而同事爽脆,也像極了她喜歡的菜。
或許正因如此,您的大頭菜未必是我的大頭菜。行文至此,一個頭兩個大,您說的可能是「蕪菁」,個頭小、肉質硬,台灣市場少見,而我指的是「球莖甘藍」,胖頭圓身,質地鬆軟。大頭菜並非蕪菁,而是「蔓菁」,這名字古典而嬝娜,但性情直爽又親切,春食苗,夏食心,秋食莖,冬食根,處處可用,不過現在我們多半只吃球莖。《詩經》稱其「葑菲」,一樣很動聽,可惜先民尚未掌握吃大頭菜的祕訣,誤以為只是口感普通的野菜,聊可充饑,害它很長時間都抬不起頭來。
直到諸葛亮居隆中,有次上山採藥,發現一種像蘿蔔的蔬菜,滋味還不錯,便挖了幾個回家;當晚菜一上桌,家人問這是何菜,諸葛亮笑了笑:「就叫『大頭菜』吧!」他開始廣為種植,還拿來醃漬,竟比新鮮的菜還好吃,且久不變質。當時社會動盪,諸葛亮深知民間疾苦,便將大頭菜贈送給左鄰右舍,還分享了種植、醃製的方法;再來他輔佐劉備聯吳制魏,更將此菜引入軍中,解決了軍糧短缺的問題,為了緬懷他,後人便將這道菜稱之「孔明菜」。
無論叫諸葛菜還是孔明菜,聽起來都很機智,本名「大頭」則顯得傻,否則怎說是「冤大頭」呢?廣東俗語形容死撐面子者為「充大頭鬼」;自找苦吃者,就罵他「有肉不吃吃頭菜」;而被寵上天的孩子,叫「生骨大頭菜」,只因有些大頭菜種得不好,纖維多,口感不佳,咀嚼後滿口是渣。其實種壞的菜和寵壞的孩子,本質上沒有區別,都令人食不下嚥。
猶記國二隔宿露營,風雨交加,我在六福村樂園看泥濘中的獼猴,人與猴相對,頓覺同病相憐。回家時早已冷到說不出話來,此時母親端著一碗公的大頭菜湯上桌,一邊喊我,那熱湯白煙的景象,與娘親關懷的聲音,從此成了心頭的暖暖包。疼愛與寵壞有時僅是一線之隔,我對著湯呵氣,露出療癒的笑容,好在後來也像一顆肥頭胖耳的菜,好好地長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