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自從阿銘開越野車,到大湖公園打斷大夥遊戲,並從二十人中揀選五名同學,開車兜風以後,我便害怕跟阿銘對上眼。
阿銘那天很帥,牛仔褲、皮靴,雖然壯碩,但不影響他成為一位王子或者騎士,那股英氣在他逐一審視同學後,愈發堅定。其他同學與阿銘對上眼,是否如我這般,看到眼珠子轉啊轉,如果動作放慢並且加上口白,約莫就是,「挑他、不挑他」,他的眼神沒有一絲光彩,我聽到答案是「不挑他」。他的眼神餘光從我身上移開時,我聽到的是「這個人樣樣不行,不值得討好、不值得交往」。
不知道阿銘用什麼樣的眼神,傳訊給被揀選的人,讓他們確定就是他了,我只看到搖頭、漠視,繼而自我懷疑。
大湖公園事件後,我刻意閃避阿銘,婉拒其餘兜風邀約以及秋節烤肉,同學納悶,我只好答辯,阿銘邀誰找誰,都不是自已邀請,而是透過阿雄,「我怎麼知道自己真的受邀,還是阿雄好意呢?」同學懷疑歸懷疑,還是喜孜孜參加各樣活動。
阿銘沒有貴公子驕氣,也多次大幅度分攤郊遊費用,但直到畢業,我們除了客套招呼,再無交集,畢業多年接到阿雄電話,跟我說阿銘走了。
阿銘壯碩,耳垂也是,該是有福氣的人,阿雄聽出納悶,自顧自地說,「車禍啊,開著那輛你也搭過的越野車……」阿銘一如往昔,把車借給朋友,自駕回程途中發生意外。我喃喃地說,「我搭過阿銘的車……」阿雄聽得仔細,「就是畢業後一周,邀了去他家玩,他來車站載我們。」
阿雄猶如班上活動記憶體,他肯定的事情,便也絕對了。喪禮上,照片中的阿銘已經老了些,雙眼定定看著前方。我看著阿銘、大湖公園,看著自己因為缺乏自信,便也成為遺漏訊息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