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許多人思考會有標準習慣,拄下巴、捧額頭,或者誇張弄亂雜髮,黃協理不這樣,正襟危坐,精心觀察後,才發現他的臉如染缸,從腮幫子漸漸擴展到鼻頭。
我的座位在人來人往的開放渠道,面對黃協理的獨立辦公室,百葉窗半遮半掩,他正坐的模樣半掩半遮,依稀達摩呀。主管們的辦公室一律有窗景,一間挨著一間。很妙的是主管看不見其他主管,只有低階員工才能一眼無遺。
黃協理隔壁是許協理,他習慣走來走去,再過去是張協理,他脾氣不好,常忍俊不住嚷嚷下屬,隔了段距離聲勢依舊驚人。在這樣時刻,我更慶幸跟對主管,他非常紳士,不罵人是基本條件,苦衷都往心裡頭吞,讓人覺得萬一我事情沒辦好,也不會受到太大責難。
我完全沒有騎到協理上頭的意思,何況我上頭還有襄理,但因為協理溫良恭儉讓,我向來膽怯,竟也敢在會議上發言。
黃協理會議上交代,要調查好公會理事長政黨傾向、基本編務工作之餘,留意每天政經新聞,一個人當三個人使,就是這般吧。機要祕書小華眼尖,看到我就要發作,用眼神制止我發言。會後大家離席,協理喊住我,什麼話也沒有說,靜靜坐在我面前。我被盯得受不了,只好開腔,「協理交辦的事項,都太難了。」
他輕喚我名字,「鈞堯,如果事情不難,幹嘛找你來?」是呀,如果事情簡單,阿貓阿狗都可以了。我感到羞愧又受到激勵,鞠躬走出辦公室。小華很快跟上來,我納悶她怎麼如此伶俐,「拜託,你臉上那個神情,我怎麼可能讀不出來……」
從來以為達摩面壁,實則牆壁也讀著達摩。回頭看一眼協理辦公室,百葉窗剎時變成千手千眼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