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大哥與機車行老闆有說有笑。他們有共同的討論對象,不是隔壁班女同學,而是馬路口,站成三七步、身著草綠色,眼睛(車頭燈)明亮的野狼一二五。
我跟野狼一二五都成了聆聽者。聽見他們說才騎五年、輪胎剛換過……煞車片,如果你買了要換也行,不加價。很妙的是大哥與老闆,都不是健談的人,不善談話的兩人卻因為機車買賣,而有來有往,彷彿多年好友。
他們交情深淺我不知道,但的確是老朋友。大哥跟他買過野狼、飛狼,可能還有銀狼,沒有一輛是新車都是二手,被老闆整理得乾淨漂亮,依稀待嫁姑娘。
未來的車主我,都還沒有跨上去,大哥率先騎上,呼嚕嚕跑了幾條街道,跟老闆說怠速時噪音太大,等老闆調整過又說,怠速時容易熄火。面對刁難,老闆有求必應,讓野狼立正,換過火星塞,或者撂倒它,在機車肚腹一帶敲敲打打,「來,再試試看。」老闆自信十足地說。
日後機車有小毛病我還是到車行報到,看老闆如何為電瓶加水、換裝機油,還有把內胎浸入水中,找出破洞。多年後我就是用這招,修理漏氣的單車,讓兒子滿臉崇拜,只是機車行老闆很少與我搭話,修車過程如同默片,連收取多少費用,我都必須問了,他再說一回,我才能聽清楚。
不搭話的老闆倒是會跟我點頭,尤其騎車經過,還幾次目送我離去,我知道他是把經手的機車,當作前女友了。
大哥車子沒壞、不買新的二手機車,也常跟老闆寒暄,有時候沒下車,跨坐發動中機車,等到發覺聊久了,而且還會再聊下去,才會熄火。
大哥個性沉默,聚會吃飯,能夠說上十句話就算多的了。我問他聊什麼呀?他本來不想說,後來還是補了一句,「就只是機車的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