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黃作炎

「歌劇院合唱指揮」對台灣民眾而言，是完全陌生的職業，因為這是專屬於歐洲歌劇院文化才有的職位，和一般人較為熟知的「合唱團指揮」，專業度和難度可謂是天差地別。

憑著在光仁中小學音樂班打下的深厚基礎，吳淨蓮在女師專擔任合唱團伴奏時，可以很輕鬆的知道同學哪裡「唱得不對」。畢業後任教小六音樂課，她認為教學生賞析音樂，遠比教他們識譜或樂理更重要，和學校行政看法分歧、產生衝突……

音樂教育在台灣奠基

正好此時，國內音樂大師陳澄雄告訴她：法國政府可提供一名台灣人前往學「合唱指揮」，在家人支持下，吳淨蓮賠償公費，負笈法國里昂高等音樂院深造。

吳淨蓮說，是台灣的音樂教育為她奠定深厚的基礎。當年發掘她指揮專長的恩師陳澄雄，更教她真正懂得去聆聽音樂、欣賞音樂，領悟各種樂器的「抑揚頓挫」。

隨時接好人生變化球

在負笈法國前，吳淨蓮一句法語都不會，為了能在音樂界立足發聲，她矢志學習語言，最終能跟法國人抬槓，甚至用流利的法語與同事對嗆，也因此獲得法國同事的尊重和不看輕！

拿到合唱指揮文憑後，原本吳淨蓮想回台灣任教，在投遞履歷皆石沉大海之際，法國奧爾雷昂音樂院主動打電話提供教職，於是她又打包行囊回法國，先任教職，一年後轉戰歌劇界從鋼琴伴奏、助理指揮做起，就此展開歐洲指揮工作生涯。

平心而論，當合唱團指揮甚至到歌劇院工作，都不是吳淨蓮計畫中的生命選項，「但緣分來了，機會來了，我學會等待一次又一次人生的變化球，看自己的實力有沒有準備好把球接穩。」

歌劇院中的合唱指揮

所謂「歌劇院合唱指揮」，主要工作就是把一齣歌劇最重頭戲的合唱部分，先拆解樂譜的音符，反覆琢磨每一個樂句、每一個和聲轉折，正確掌握住歌詞的語言韻律感，再依據每個角色（或每群角色）的心理及情緒變化，配合合唱團員的聲線特色，呈現出最感人的效果，最後交給整齣歌劇的導演，整合成舞台表演的形式。

換言之，歌劇院合唱指揮可說是一齣歌劇中最重要的「幕後功臣」，卻很少會出現在台前，從事者必須能耐得住寂寞，更要肯於默默下苦功，還要說出的話能夠服眾，才能讓團員一遍遍練出最佳且具特色的聲音。

建立國際指揮好聲望

「不同的合唱指揮，會產生不同的歌聲效果。」為了便於教學，吳淨蓮如今嫻熟法文、英文、德文、義大利文……她的堅持和努力，積極融入不同文化，讓她曾服務過的歌劇院，都認為她揮動的指揮棒，「讓合唱團唱出有史以來最美的歌聲」。

吳淨蓮擔任過法國史特拉斯堡萊茵歌劇院駐院合唱團指揮10年、瑞士日內瓦大劇院待了13年，以及阿姆斯特丹荷蘭國家歌劇院合唱團指揮7年。2021年4月，更接獲巴黎國家歌劇院，邀請她擔任合唱團駐院總指揮──這也是巴黎歌劇院成立300多年來，首位出任該職的女性。

受到恩師信賴與肯定

在此過程中，她最要感謝的是德國恩師瓦格納（ Gunter Wagner）。從擔任大師助理開始，這位以「壞脾氣」聞名的音樂家，便十分信賴吳淨蓮，也全力讓她發揮，即便有幾次他們為了練習的方式各持己見，吳淨蓮勇敢與恩師「用力溝通」，但恩師瓦格納還是聽進去了，也不吝給她許多展現能力的機會。

吳淨蓮如今重返巴黎擔任國家歌劇院重要職位，在這個歐陸編制最大的歌劇院中，合唱團團員超過百人，在總指揮之下，有一名副指揮、四個鋼琴伴奏與合唱團一起工作，「能夠受邀來這裡工作，對我是莫大的肯定與挑戰，責任與壓力都不容小覷」，2年多來，吳淨蓮表現亮眼，在巴黎音樂界備受尊崇。

幫助團員有最佳展現

吳淨蓮坦言，她指揮合唱團是以精準、和諧、感人及富有戲劇張力為目標，更重要的，她會掌握並激發團員的聲音潛力。「團員隨著年齡聲音會不斷變化，合唱指揮要懂得截長補短、調度得宜，才能呈現最佳的天籟美聲。」

在荷蘭國家歌劇院工作時期，她帶領該團隊贏得全球最優秀歌劇合唱團殊榮；2016年被德國歌劇雜誌Opernwelt的50名樂評評選為年度最佳合唱團，在國際舞台上建立相當份量的聲望。而這一站，吳淨蓮將在巴黎揚起美好的音樂旋律。



對音樂全力以赴

旅居歐洲各城市多年，每次打包行李，吳淨蓮最看重的不是衣服和家具，而是始終跟著她的鋼琴與無數曲譜。「音樂指揮工作非常複雜，世界上好的人才也很多，唯有腳踏實地不斷努力，把自己的實力培養好，隨時等待好的時間與機會。」

「前20多年，即便發布我即將出任巴黎、日內瓦、阿姆斯特丹重要歌劇院職務，媒體報導時總是刻意忽略我的國籍，但這回，法國媒體及國際媒體，終於全都清楚明白的寫出我的姓名Ching-Lien Wu，和我是來自台灣的音樂家。」

不可否認的，吳淨蓮一直是歐洲音樂界少見的亞裔女性面孔。奮鬥多年的過程中，並非沒有感受到「亞裔」、「背景」、「性別」的框架，但個性低調、隨遇而安的吳淨蓮卻說：「既然沒辦法改變與生俱來的背景，與其花時間做人際關係，不如認真讀譜！」

也因為她對音樂的全力以赴，總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，終於贏得別人用公平的標準評價她，才華也被世人看見。



小檔案

吳淨蓮

Ching-Lien Wu

台北市立女師專（現台北市立大學）音樂科畢業，現任巴黎歌劇院合唱總指揮。

曾獲得法國里昂高級音樂院（Conservatoire National Supérieur de Musique et de Danse de Lyon） 合唱指揮首獎，也是第一位獲得法國高等音樂教育指揮教授資格之外國人。

曾擔任法國史特拉斯堡萊茵歌劇院（Opéra National du Rhin）（1991-2001）、瑞士日內瓦歌劇院（Grand Théâtre de Genève ）（2001-2014）、荷蘭國家歌劇院（Nationale Opera en Ballet）（2014-2021）駐院合唱指揮。

2022年獲法國文化部授與藝術與文學騎士勳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