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台電大樓一號出口,過馬路往耕莘文教院,綠燈時間必須夠用,它不僅有左向右向兩條馬路,還有距離十來步的安全島。台北市馬路有寬敞安全島的不多見,敦化、仁愛是綠中之綠,安全島更比馬路寬敞,我幾次拜訪仁愛路朋友辦公處,常流連於青翠與落葉之間。
天空允許層次。先是綠、淺綠,輕盈中帶有蝴蝶姿勢,而有些綠接近黝黑,與乾裂的樹皮沒有兩樣。它們靜靜篩落藍天,落到地上的陽光常有幾何形狀,如果風動,影子們搖晃,不知該說是樹舞還是光之繽紛。它們與落葉給我生命的實像,亮的、輕薄與重,都有不同質地。
我不是沒算好可以通過羅斯福路的綠燈秒數,是那一回,故意留置安全島。
向右看,有一突起水泥物,挨著它生長的樹與草都必然有名字,只是長得隨意,失去章法。距離綠燈秒數還長,我轉身專注睇看。它們當然不比仁愛路,植栽寬敞還能散步,如果踏進眼前樹叢夾縫,衣服會被勾著、胳臂可能劃傷,狹隘逼仄,連松鼠都難以生存。
沿水泥物滋生的植物,不能說是公園,我好奇該如何定義它們。我瞇眼,細看亂叢底部起伏,沒有獸跡,當然不可能有鞋印,儘管只是幾平方米長寬,但愈往裡頭天光愈暗。是竹子吧,亂叢漸深處,幾莖樹根帶有瘤節,或許旁邊那株是榕樹?再往後裡頭,我看不到樹身而必須墊腳看樹冠,懷疑可能是欒樹。
路口遇見荒野,在人來人往的街衢。綠燈亮,我必須走了,羨慕它們的自生自給。他們不用考慮給人散步,但諸多泥隙土縫,我都依稀覺得,有誰走了又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