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童言

新冠疫情初起時，父親照他小腦中風康復後的習慣，不論颳風下雨，每天上午固定搭車至咖啡館用餐，隨後搭車回家午休，如此行之十年有餘。

就在疫情四起、診斷出父親的腎臟功能欠佳後，斷然中止他的出門作息。所幸不用洗腎，然腎臟問題引起的諸多毛病，導致父親不良於行，除了離家方圓數尺的地方之外，可說是窩居在家。今年初手腳水腫嚴重，心肺方面的問題接踵而來，走路喘氣喘得厲害。

自我出生起，家族長輩從外貌、脾氣、飲食喜好公認我是父親的翻版；即便這樣，我從未認同「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」，因為我們父女關係不是很好，縱然未及水火不容，卻得保持距離，以免一言不合，馬上擦槍走火。

母親老愛叨念我的大嗓門、急驚風像極了父親，小時候還曾忿忿不平，為何母親都把她的優良基因傳給妹妹、弟弟，獨留父親的缺點予我？出社會於職場磨練，隨著年歲漸增對生命有所體悟後，方意識到自己不挑食、「老二哲學」的想法和父親相同。

珍惜食物的父親向來不挑嘴，沉默寡言，喜歡隱身後頭當幕僚，單純無心機；由於不苟言笑，缺乏耐性，外表嚴肅，響亮的聲音總讓人誤以為他在怒吼。

婚後與同修同住挪威，為了日常小事起口角之際，腦海裡不禁浮現昔日父母鬥氣的場景，頓時驚覺自己的反應如同父親；因而爭吵過後不忘自我反省叮嚀，不希望與父親畫上等號。父親與我絕非前世情人，但他卻是引領我在人生旅途中思量改過的一面明鏡。

深知同儕稱羨的旺盛體力承傳自父親。看著父親於風燭歲月裡，仍像藍空下挺立的向日葵展現蓬勃生命力，一如在盛夏問世的他，不畏熾熱煎熬，極能忍痛。

人生一如電影《阿甘正傳》的母親所言，無法預料將會嘗到哪款巧克力的滋味。父親生辰適逢父親節前一周，親手筆繪向日葵巧克力蛋糕圖畫，每日晨起默寫《藥師灌頂真言》三遍，回向父親，祈求藥師佛保佑他，免受肉身病痛之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