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當主編邀稿是日常,什麼篇幅容易寫,甚麼題材不大有人寫而一旦挖掘了,彷彿搔到癢處,讓受邀者躍躍欲試,不寫都難過。身為作者,我也常收到其他傳媒邀稿,主題清晰嗎、有說清楚嗎、字數與截稿日可都訂妥?
別小看說明文字,許多回腸枯思竭,一遍一遍讀著,文字之間忽然露出細縫,然後光進來,這才獲得拯救。說明規範簡單,但我曾收過一再校正的邀稿函,致歉次數也幾乎「無三不成禮」,讓我合理懷疑,對方假借邀稿搭訕著。
沒有好寫的字數規格,但可能受到作文制約,八百到一千字可能易為。很多人怕寫短稿,愈短愈難。短小的稿件都像一個陷阱,以篇幅欺瞞、以低卑勸進,邀稿的人常說,「很容易啊,三百字不到哪。」
寫短稿,像雕鑿茶壺內壁,形態已然固定,但為了讓茶壺有足夠的空間,使茶葉伸展、滾水呼吸,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削薄茶壺。作家在這一刻必須完全專注,一字一句,據理力爭。跟誰爭呢?跟自己爭,十來字的句子濃縮為七、八字,三段併做兩段,唯一不能省卻的,是作家飽滿的文思。作家不在意泡了多少容量的茶水,而在乎是否泡了一壺好茶。
「三百」偽裝成可口的數量,以為這是一塊容易裁切的起司片。答允了以後,才知道這不是起司而是茶壺。
長篇幅邀稿也可以用短偽裝,跟簡白吃飯,他提到邀稿趣談,「五千字很簡單啊,一天寫五百字,十天就寫完……」我想起保險慣用的勸進話術,「很便宜啊,一天才花一個便當錢……」不貴不貴。只是生活中,多少負重以輕為名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