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吳鈞堯
初夏,台灣缺水也缺電。幾次預告即將停電時,我都趕緊備妥電池,雖然手機「手電筒」可以應急,畢竟難以久撐。
每次翻找電池,都會在心頭默念「電頭」。它是我家的獨有稱呼。有一次到雜貨店買「電頭」,老闆只知電池何來電頭?東扯西畫好一會兒,老闆才悻悻然取出;我才讀國中,哪來膽子找碴?
老闆沒錯,我也沒錯,錯的是母親。幾年後,我才知道母親耍的是「避名彙」這一套。外婆名字有個「池」字,所有的「池」都改作「頭」。母親沒讀什麼書,問她何以如此,她也忘了。我研判,該是看戲看出道理,以帝王之尊看待母親,直到今天,兄弟姊妹六人仍慣稱「電頭」。
好幾回,大姊號召家族旅遊,兄弟姊妹跟店家買茶葉、蜂蜜等特產,都很自然地跟店家說謝謝。這又是母親帶頭。
母親不單跟店家道謝,還彎腰鞠躬,殷勤如候選人拜票,我以前常念母親,店家賺我們的錢,而不是我們賺他們,何必這麼客氣?一次到江南旅遊,用餐後,著清裝的女夥計分兩排站立大門歡送,母親客氣鞠躬回禮,一個時裝一個古裝,兩頭對拜,著實有趣。
母親常說人要積福,除了捐款等物資外,也積無形的福。以前我數落她,現在則莞爾視之,以前覺得跟人買東西,還跟對方道謝著實愚蠢,現在不回頭跟店家說謝,還真不習慣。
電池擱在抽屜裡仔細放著,還好沒有過期,手電筒正負極也沒有鏽蝕。我擺上茶几,等待暗摸摸的夜一來,回頭,想一想母親與外婆。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