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星雲大師
實性就是真實的自性,也就是真如佛性的異名。佛性在各部經典中稱謂不一,名稱繁多,略舉如下:
《菩薩戒經》稱之為心地,能生起萬善。
《般若經》喚作菩提,以覺為體故。
《華嚴經》立為法界,交徹融攝故。
《金剛經》號為如來,無所從來故。
《般若經》呼為涅槃,眾聖所歸故。
《金光明經》號曰如來,真常不變故。
《淨名經》號曰法身,報化依止故。
《大乘起信論》名曰真如,不生不滅故。
《涅槃經》呼為佛性,三身本體故。
《圓覺經》名為總持,流出功德故。
《勝鬘經》號曰如來藏,隱覆含攝故。
《了義經》名為圓覺,破暗獨照故。
此外,佛性有時又稱為實相、般若、真如、真心等,可說是一法千名,應緣立號。不過,儘管名稱再多,所指的都是我們的本來面目。我們與諸佛如來所以能夠並肩而坐,就是自性平等;平等的自性,就是實性。實性是「處凡愚而不減,在賢聖而不增,住煩惱而不亂,居禪定而不寂」。實性不生不滅,不增不減,不垢不淨,不斷不常,不來不去,不在內,不在外,不在中間;這一種實性,就是我們的真心本性。真心本性常住不遷,實相如如,猶如黃金,你可以把它做成耳環、手鐲、戒指,儘管外相千變萬化,可是黃金的自性永遠是黃金。
實性不可以言說,不可以分別,實性就是我們的法身慧命;法身遍滿虛空,充塞法界,無所不在,無處不有。所謂法身實相不是哲學上的理論,不是知識上的分別,它完全是一個修證的境界。
有一次,太原孚上座在揚州光孝寺講《涅槃經》時,有一禪者因聽講至三德法身,廣談法身妙理時,禪師忽然失笑,孚上座講罷,便請禪者喝茶,問道:「我對佛學的研究,依文解義,我知道不夠深契佛旨,適蒙見笑,希望您能不吝慈悲,給予指教。」
禪師:「座主剛才所講的三德法身,在我聽來,座主並不認識法身。」
座主:「我剛才所講的,是哪些地方不妥當呢?」
禪師:「你再講一遍。」
座主:「法身之理,猶若太虛,豎窮三際,橫亙十方,彌綸八極,包括二儀,隨緣赴感,靡不周遍。」
禪師:「我不說座主講的不對,只說座主對法身體相妙用未能認識。」
座主:「既然如此,請慈悲為我開示。」
禪師:「你信得過我嗎?」
座主:「我怎能不信呢?」
禪師:「那你從現在起,停止講經旬日,於室內端然靜慮,收心攝念,善惡諸緣,一起放下!」
座主就聽從禪師所言,每日靜心息慮,從初夜至五更。一天聞鼓角聲,忽然契悟,便去扣禪師的門。
禪師:「教你傳持大法,夜來為何酒醉?」
座主:「今日始知過去講經,將生身父母鼻孔扭捏太緊,致使不能任性逍遙,從今以後不敢在語言文字上搬弄!」
座主便罷講經,遍歷諸方,終能名聞宇內。
法身,即真理之身,也就是吾人的本來面目,這法身平等自性是要體證的,所謂菩薩斷一分生相無明,證一分法身也。學佛修行,千般辛苦,萬般艱難,所希望的是什麼?就是認識自己,就是證悟自己的自性。能夠認識自己的實性,也就能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。
(七)不生不滅是常見外道否?
《般若心經》云:「是諸法空相,不生不滅,不垢不淨,不增不減……」世間諸法,皆由因緣和合而生;既然憑藉因緣而生,即非實有,所以說不生;因緣離散而諸法滅,既先已無生,何得有滅?所以說不滅。因緣生,雖生而不起;因緣滅,雖滅而不失,生滅宛然而不生不滅,所以,不生不滅不是世間上的斷見、常見。斷見、常見各偏於一邊,不生不滅是一個本來的、本然的事理,是出世間的真理。
在佛教裡,由於各家對佛法義理的詮釋各有不同,因此有各宗各派的學說。近代太虛大師和印順法師把佛法分成三學和三系──印順法師的真常唯心系、虛妄唯識系、性空唯名系,也就是太虛大師的法界緣起學、法相唯識學、法性空慧學。在真常唯心系的法界緣起學說裡,說明眾生心就是大乘心,人人有佛性,佛性、真如無階級,如如不動。所以,六祖大師說:「外道所說不生不滅,將滅止生,以生顯滅;滅猶不滅,生說不生。我說不生不滅者,本自無生,今亦不滅,所以不同外道。」
六祖大師所說的不滅,本自無生,當然是不滅,所以不生不滅不是常見的外道,和斷、常二見不一樣;不生不滅是如來的清淨禪,是眾生本具的佛性。眾生與佛本具同一心性,只因無明妄動而有生住異滅、迷悟染淨的相狀,《大乘起信論》於是將含攝諸法的眾生心分為心真如門與心生滅門,稱為一心開二門。
心真如門就是「真常唯心」,指心的本體沒有生住異滅、迷悟染淨等對待差別的相狀,是絕對平等的理體,此理體不生不滅,不增不減,真實如常。心生滅門是指心的動相,妄心隨緣生滅,所以產生生住異滅、迷悟染淨等對待差別的相狀,妄心若除,則真如的體性自現。所以真如、生滅二門,實則不一不異。
有一首詩偈說:「竹影掃階塵不動,月穿潭底水無痕。」竹子因風而動,竹子的影子拂過台階,可是階梯上的灰塵並沒有動搖;天上的月亮投映在潭水裡,但是水中並沒有留下月亮的痕跡。意思是說,儘管宇宙世間的森羅萬象不斷在蠱惑著我們的心,但是真心理體絲毫不受影響,所謂「水流任急境常靜,花落雖頻意自閒。」滔滔不息的流水,儘管如何的快速流動,可是境界永遠都是靜的;花一朵一朵的飄落,任它飄零,無心自是清閒。能夠保有這種境界的話,則儘管器世間有生住異滅,儘管有情世間有生老病死,其實,我們的心是不生不滅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