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戴定國 

想像這樣一個未來社會：銀行搶案絕跡，因為惡狠狠的搶匪衝進銀行，持槍命令經理打開金庫時，發現一張鈔票也沒有，甚至沒有銅板。當然，運鈔車搶案也成歷史，因為沒有鈔票再需要運送了。

想像這樣一個溫馨社會：善心的路人掏出手機，透過應用程式捐款給乞丐。乞丐也許還帶著信用卡讀卡機，身上掛著「接受威士卡、萬事達卡及美國運通卡」牌子，接受刷卡捐款。甚至，乞丐還接受「電子支付」。

鈔票一牛車 從此將成絕響

想像未來的辛巴威：街上不再有「鈔票一牛車」的奇景。辛巴威在二○○九年發行一百兆元紙鈔，取代一百億大鈔，但通膨太嚴重，一百兆沒多久就貶值到連一條土司都買不起。民眾購物，要扛一麻袋百兆大鈔，付帳時鈔票堆積如山，店員數到手軟。一百兆有十四個○，面額再大的話，紙鈔上無空間印更多的○。

辛巴威通貨膨脹率高達百分之兩百二十萬（台灣是百分之一點六），鈔票每天貶值，只好不斷發行大鈔。每天銀行前大排長龍，大家急著領錢花掉，免得明天又貶值。

當無現金時代來臨，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。辛巴威貨幣即使有一百個○，也沒關係，因為不必再印鈔票了。只要刷卡、用手機「嗶」一下，就完成交易。但問題是，窮無立錐之地的辛巴威何時「數位化」？

希臘老人嚎啕哭 震撼全球

辛巴威的情況，去年希臘也曾發生。希臘總理齊普拉斯以「反撙節」當選，但歐盟貸款紓困的條件就是撙節。齊普拉斯雖有民意支持，歐盟卻不買帳，導致齊普拉斯一度宣布銀行暫時休業，只能限量用提款機領錢。

希臘失業率高，退休者的年金月退俸，常是家中唯一經濟來源。退休族在銀行和提款機前大排長龍，有一個老人排隊排到他時，提款機已被提領一空，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，照片傳遍全球，震撼人心。

老人領月退俸還有個問題。他們大都沒使用信用卡或金融簽帳卡，所以無法以提款機領錢。政府於是下令全國一千家銀行開門營業，臨櫃領款上限一百二十歐元（約台幣四千三百元），並發放金融卡。

銀行外，老人大排長龍等待領取退休金，愁容滿面的景象，成為希臘難堪的強烈象徵。但在未來無現金時代，現在年輕人退休後，習於「數位交易」的他們一點也不擔心。

貨幣天天貶值，可能還有意想不到的好處。你今天買土司刷卡付了兩百兆，接下來幾天連續貶值，還款將更輕鬆。這是現金時代無法想像的「福利」。當然，如果你的帳戶裡餘額不足，甚至沒有錢，就不可能「數位支付」，也無法扮闊佬，「買空賣空」施捨給乞丐。

電子交易留記錄 別想逃稅

無現金時代何時來臨？瑞典可能開風氣之先，不久即邁入無現金社會。該國塑膠貨幣與行動電子支付便利普及，消費者去年所有付款僅百分之二是用現金。美國為百分之七點七，歐洲其他地區是百分之十，全球其他地區平均為七成五。

在瑞典，街頭小販也接受信用卡。教會收到的捐獻，逾八成五為卡片或電子支付。瑞典超過半數的銀行分行未準備現鈔，也不接受現金存款，數千台提款機已拆除。塑膠貨幣其實已落伍，瑞典人大都使用電子支付。

瑞典政府樂見這種趨勢，因電子交易必會留下紀錄，讓徵稅更有效率。希臘貧窮的主因之一是逃漏稅嚴重。義大利政府甚至派出「查稅大軍」，滑雪橇到阿爾卑斯山，「拜訪」在那裡度假的富豪。義大利人逃稅使政府每年損失九百一十億歐元稅收，約全國總產值的百分之六。

瑞典一九七○年代知名阿巴合唱團（Abba）曾唱紅一首歌，歌名是〈錢，錢，錢〉（Money, Money, Money）。團員奧瓦爾斯幾年前兩度被闖空門後，開始改用信用卡或電子支付，他認為沒有現金可以改善治安。

銀行搶匪 不必「親臨現場」

不過，電子支付機制並非全無風險。智慧型銀行搶匪可能招募駭客，或本身就是駭客，他們不必「親臨現場」，在遠端悠閒啜飲咖啡，彈指間就「轉帳」完成。這種題材電影早在十幾年前已出現。我們都知道，科幻電影往往是科學家的靈感來源，科幻遲早會成為真實。

網路犯罪者當然不會放過電子支付。且不談個資隱私外洩的問題，瑞典司法部統計，電子欺詐案件激增，是十年前一倍。消費者組織警告，不懂數位支付而仍使用現金的老年人和難民，可能被邊緣化。而使用移動應用支付一切費用，或透過手機借貸的年輕人，比現在更可能陷入「債務滾雪球」的風險。

國際刑警組織前主席艾瑞克森說：「電子支付很方便，但無現金社會存在各種風險。」的確，你現在不必出門，不必黑夜走到暗巷，就可能被搶劫。你看不到搶匪，也沒有目擊證人，更沒有電視影集的「犯罪現場」。不過，往好處想，至少你不會被痛毆一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