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店裡,林彧不會故作專家模樣告訴客人,喝茶非要用什麼盛具不可。
林彧初初回鄉時,著實費了一番思量,想著如何將三十五年的傳統老店轉型成網路商店?「茶葉一定要擺茶葉罐、原木大茶桌?喝茶非要用老人茶壺不可?在觀光區開店只能做觀光客生意嗎?」
林彧尊古但不泥古,詩人的創意力這時發揮很大作用。三顯茶莊改裝完成了,它不是傳統式的賣場、茶藝館,在店裡,林彧不會故作專家模樣告訴客人:喝茶一定要用什麼紫砂壺;也不想將老人與茶之間畫上等號。他說:「喝好茶,跟好人喝的就是。用最方便的方式、最容易取得的盛具,好茶只要有好水沖泡就可以喝出好心情。」茶堂一隅放著一櫃子書,茶香伴書香。「這一櫃子的書,都是林家三兄弟的創作,向陽著作等身,空間有限,只好擺放他早期的書籍。」林彧說。
林彧身兼茶行老闆、會計、業務、工友及送貨小弟。絕大多數的生意都來自網路,量雖不多,但也夠林彧東奔西走了。
在一則〈枯葉猶健〉的小文裡,自書一首七言詩,很能看出他作生意的甘苦:
「曇花一現枝猶在/老葉跳出紅豔彩/榮枯休要論春秋/生死有如做買賣」
三顯堂與其說是茶行,不如說是林彧的個人工作坊,只接待親朋好友。假日遊客湧入南投溪頭時,林彧反而關起店門,背起行囊,坐車回台北木柵的家與妻子、兒女團聚。他每個月大約有十天在台北,二十天在鹿谷,遇到採收期則在鹿谷的時間多些。
由於兩地往來頻繁,所以林彧除了是詩人和商人,也常有「旅人」的心緒。他寫著:「身若浮雲南北飛/心如鐘塔朝夕撞兩回/昨在城市看斜暉/今又借道趕往木柵歸」。
林彧隨時用手機拍照,詩人取景運鏡很有詩的意境,往往只取局部,在草芥中看見須彌。「來到一個路口,等紅燈時,往上一瞧,圓月。一張浮腫的鵝黃月臉,偎在二手家具廠的屋頂上。雖是月圓,卻感覺蒼涼。」他說:「我對攝影只從兩處著眼:觀察的角度與拍攝的態度。一張照片如果無法幫攝影者說出內在,則構圖美不美,色彩鮮不鮮豔,畫面清晰與否?都不是我的考量。」
一張張照片說出詩人樂在生活、靜觀自得的中年心境。住都市也好,回鄉下也罷,平庸忙碌是大多數人無法逃避的生活;然而,詩人常能將閒事從心頭移除,納進春花秋月和雨露風煙,也就時時擁有了人間好時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