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那天講了個外勞的故事給大家聽。

一位生病的老人家，因為老是病痛纏身，家人又都沒時間陪他，平時總是悶悶不樂。還好，特別請來照顧他的外勞非常機伶，知道阿公原本愛唱歌，但年紀大記不住歌詞，就找來許多國台語歌，把歌詞用英文字母拼音記下，有空時就陪他唱歌。老人家因此多了許多生活樂趣，果然心情大好，子女們來看他的時候，看他總是很開心，大家也都很高興。

這個還沒結婚的女孩，除了盡心照顧阿公外，會幫他找新歌、會跟他撒嬌，也會陪他說話，在她照顧阿公的那幾年，阿公的身心狀態始終維持得很好。

轉眼，女孩到了必須要走的時候。女孩離開後，家人立刻幫老先生請了第二位外勞，可是，新人遠不如舊人；老人家對她尤其排斥，只聽他成天嘴裡叨念著：我的孫女呢？我的孫女哪裡去了？原來，他早已把那個女孩當成了自己親人。

類似的故事，也發生在我朋友身上。

朋友的母親早逝，父親守著老家，一個人過日子。這幾年，老人家身體愈來愈衰弱，幾個兄弟姐妹於是為老父親合請了個外勞就近照顧。

外勞十分能幹，把老先生照顧得很周到。老先生也從開始的排斥到完全接受，甚至把她當成了家人。兒女們老遠去探視父親，常看見父親開開心心坐著，外勞則忙進忙出地做這做那，彷彿是家中的第二主人，兒女們倒成了外人。

同樣的，過了幾年，外傭打算回家鄉結婚，不想做了。兒女們為父親請了另一個人，老人家卻開始發脾氣，一直想趕新的外傭出去。

在子女們連哄帶威脅下，老父親終於放棄了抗爭，可是，他卻開始不吃不喝，成天躺在床上，什麼事也不做。

幾個子女分別從不同的居住地趕了來，女兒問他為什麼這樣，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原因。看著父親怎麼勸都不聽，兒女們最後只好把老人家強制送醫，讓他靠注射點滴維持生命。

朋友說，有天他靈機一動，附在已經非常虛弱的老人家耳邊問他：「是不是因為原來那個阿珠走了，你才生氣得不肯吃東西？」沒想到，老父親竟然點了點頭。

原因找到了，朋友立刻就打電話聯絡阿珠，把原因告訴她之後，阿珠答應再回來，老人家也恢復了正常飲食。不過，才只幾個月，老人家就去世了，走的時候很安詳。

「妹妹很生我的氣，認為父親太沒道理，我還順著他。但我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。」前陣子，朋友這樣告訴我。

（本專欄每周二見報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