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女英

早晨仍有些涼意，我帶著兩個女兒來到新竹十八尖山。丈夫剛出海執勤，離家的前一晚，還叮嚀我別忘了帶孩子去透透氣。他說，山是最好的朋友，會默默聽人說話。

十八尖山不高，海拔不到兩百公尺，卻因為有十八個小山頭連綿起伏，被人稱為城市裡的天然健行道。這樣的高度，對孩子們來說剛剛好，不費力，卻也不無聊。

從南入口進入，我們沿著步道緩緩而上。晨光灑落樹梢，葉影斑駁，腳下是溼潤的土與落葉混合的氣息，空氣清新得像剛洗過的床單。小女兒一邊走，一邊彎腰看草叢裡的昆蟲，不時發出驚喜的輕呼。大女兒則習慣性地拿出她的筆記本，在每走過一個路牌的時候記下距離和地點，像是在完成什麼祕密任務。

「媽媽，我們今天會走完十八個山頭嗎？」她問。我笑笑說：「不用全走完呀，我們走到想休息的地方，就停下來。」

山路並不陡峭，但有幾處轉彎時的視野會突然開闊，能遠望香山方向的海岸線，那時候風會大一點，吹得帽子幾乎要飛起來。女兒們像玩遊戲似地伸手去抓風，而我則站在她們身後，看她們的髮絲被陽光照得發亮，像一段無聲的樂章。

「媽媽，爸爸以前也來過這裡嗎？」小女兒忽然問。我點點頭。「我和爸爸交往時經常來爬山呢，每次爸爸都拖著我走完全程。」大女兒抬頭看了看前方起伏的坡道，皺了眉頭。「他好厲害喔，那我們今天走三個山頭就好嗎？」我笑出聲來。「好，三個就很棒了。」

我們在涼亭休息了一下，拿出水果和水壺。四周有老人練氣功，也有一對對穿著整齊的夫婦慢步交談。遠處不時傳來鳥鳴，山中的聲音和城市不同，不是喧鬧，而是一種細緻的動靜交錯，像一首被風吹散的慢歌。我不急著趕路，也不勉強她們要完成什麼，這段山行不是為了成就感，而是讓我們在少了父親的日子裡，有個可以一起呼吸、一起安靜的地方。丈夫不在時，我總想找個自然的懷抱，替孩子們撐起一點安全感。

下山時，我們經過一片竹林，陽光透過葉縫照在地面上，像是有人在綠蔭裡點了萬千小燈。回到山腳時，大女兒跑來拉著我說：「媽媽，我們下次可以多走幾個山頭，我覺得今天很開心。」小女兒也點頭說：「我還想再來，還沒看到松鼠。」

我蹲下來抱了抱她們，心裡想，其實這山的確記得我們走過的樣子。就像那條鋪得平穩的步道，記得每個孩子奔跑的聲音，每個媽媽放慢腳步等孩子的瞬間。

十八尖山不是壯闊的名山大川，卻是城市裡的一段綠色安慰。我們在這裡走過的每一步，不為證明什麼，只為記住，曾有這樣一日，我與我的女兒們，一起走進一座靜靜傾聽的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