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撒比娜

有時痛苦指數是相對的，能夠看穿這一層意義，似乎就能看見解脫的法門。

一群大學同學聚會，曾經的春風少年兄、窈窕淑女都已經進入略帶蕭瑟的中年歲月，眾人煩惱如髮絲，對抗的親子關係、高漲的生活費用、家中老病長輩照料的繁瑣，還有時運不濟的工作景況，都在不斷推升痛苦指數，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，言談間的愁悶氛圍掩蓋了相聚的歡樂。

談及工作，眾人的負面情緒頓時爆表。不少人抱怨辦公室裡自私自利的主管與愚拙懶散的同事，勤奮負責的自己，早已缺乏工作熱情，自我激勵的機制已經故障……「明明是言行失序已不適任的組員，但上級害怕對方大吵大鬧，長期置之不理，也不敢辭退，成為組織的未爆彈。」「因為要不斷送禮、講好聽話才能升遷，自己不擅此道就大大吃虧了。」已在職場打拚十多年的眾人，每個都有滿腹辛酸的工作苦水，不想為五斗米折腰，又沒有勇氣高唱不如歸去，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對工作現況的抱怨文。

席間同學如華未發一語，面帶微笑，我們心想應是工作順遂、諸事安康的無慮狀態。她忽然說：「你們回到家就可以遠離那些煩心的人，周末假日也可輕鬆出遊，可以大吃大喝，不用跟醫院綁在一起，就是自由自在的人生。」聽「醫院」一詞，我們才驚覺如華也有她自己特殊的故事。

如華坦言自己前年生了重病，動了大手術，現在還在恢復療養期，雖然經轉調單位免去加班出差等奔波勞累，但是終年累月幾乎跟醫院綁在一起，也時常擔憂病灶復發或出現難以醫治的併發症，有時擔憂過度夜裡還會驚醒，出門在外也擔心突然病發身亡，總覺得身體裡從此埋下地雷，不知道哪一天會踩到爆開來。

即使在家也會擔心害怕，深感身心受困，已無心靈自由可言，不是身外的麻煩事，而是長在自己身體的憂患及內心深沉的不安。如華感傷的說，在歡樂的時光裡，一旦想到自己不是健康的人就會更感暗淡。每回醫院回診也會心想會不會這一次就收到末日通知單而如臨大敵，生活中有很多家人或外人看不見的憂慮。

如華看同學們一臉詫異與不捨便微笑說：「所以離開辦公室就看不見的糟糕人事，苦等不到的升官發財，也不算最壞的遭遇，最怕的是無法按下暫停鍵或切割的憂患……」

如華患病的憂懼心情讓我們感悟到，若令人愁苦的人或事物在身外，並且尚可逃離、暫時關閉、視而不見或斷然切割，得以保有自由身心，那就不算是真的苦難，如此，自在喜悅就可存乎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