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顧過去一年來,台灣社會最多討論的財經話題,由《經濟學人》雜誌掀起的「台灣病」的爭論堪稱之最。第一時間央行提出反駁、各大智庫學者乃至企業界各持己見,到各大媒體爭相報導、談話性節目也來蹭熱度,討論得相當熱鬧。此次的政策論辯,重要性不在於到底誰對錯,權威雜誌無心插柳的結果,反而提供了一次檢視台灣經濟發展的機會,值得珍惜和進一步思考。
由於報導內容直指貨幣政策的不當而來,新台幣匯率是否偏低,以及央行干預是否適當的討論,成為最受到關注的部分,反而忽略了文章點出的「台灣經濟症候群」,殊為可惜。即使要聚焦在匯率的討論上,最適新台幣匯率的價位多少也是次要的問題,反倒是,新台幣從極為穩定轉變到目前的強弱分明、大升驟貶,但企業普遍缺少避險意識、金融機構避險商品偏貴也匱乏的問題,才要給予更多的關切。
這種「凡事都想靠政府」的概念,是台灣經濟不折不扣的病徵之一。匯率之外,最近一直被提出要擴大規模的國安基金,也是同樣心態下所出現的產物。股市是經濟的櫥窗,更是人民最重要的投資工具,可漲不可跌的概念根深柢固,讓政府的護盤行動師出有名,公股行庫搭配國安基金進駐股市,顯得天經地義,但如此的做法,其實嚴重傷害了市場秩序,所呈現的股價指數,沒法真實反映其應有的價值。
此一想法不只呈現在金融市場的股價與匯價上,水電凍漲也是同一觀念下的產物。透過對水電價格的抑制,的確企業可以擁用製造成本上的優勢,民生用電也得到照顧,但代價甚高,如自來水公司因沒有能力更新輸水管,漏水率出奇得高,即使努力改善,目前仍高達百分之十二,是日本東京的三倍之多。而電價凍漲的結果,就是台電公司長期處於破產的邊緣,逼得政府只好每年撥補,規模動輒千億元起跳,不同意漲電價,其結果仍得由所有老百姓的納稅錢予以吸收。
類似的案例不勝枚舉,已面臨虧損的中鋼公司,每月開出的盤價,都要顧慮下游廠商的經營;即將實施的碳費,企業的減量額度也想靠政府打理。透過政府的行動力,努力穩定股價、匯率、水費、電價和鋼價的做法,真的能夠長期如此嗎?很顯然不是,當「大政府」受到外在國際環境變化、內部政黨輪替和朝野對峙等因素干擾時,許多想法愈來愈難落實,一旦企業驚覺環境變得高度不穩定、凡事得自力更生時,也會怨聲載道,官民互動關係急轉直下。
表面上大有為的政府,對於興利之事則顯得極為謹慎,是另一需要正視的台灣病。最近好不容易拍定的輝達北士科海外總部案,即為一例,T17、T18兩塊土地要從新光人壽移給輝達公司,過程相當曲折,主要原因之一是,公務體系對於涉及貪瀆的任何可能性,均極為謹慎,稍有違法之虞,寧可不放行以力求自保。怎能期待這樣的官場氛圍,會出爐什麼樣的與民興利之舉!在此情況下,貪官也許不太容易出現,但滿官場充斥著一板一眼的酷吏作風,阻礙經濟向前發展,絕非台灣之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