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千湖
陽台的扶桑花在陽光下開得豔麗明媚,讓我想起外婆家的扶桑圍籬,想起《城南舊事》的小女孩英子,以及如英子一般小時的我,及一件件光怪陸離的往事。最先想起的是安瀾舊家址。
小時候住在安瀾橋下的河邊巷弄中,門前有塊共有空地,舊家右側有口水井,井裡有大大的鮕鮘魚。橋上麵館老闆的么兒小時燒壞腦子,大清早就會用草繩綁石頭往井裡丟學釣魚,天氣熱就脫光衣服讓他媽媽追著跑。長得壯壯卻被頑皮小孩欺侮。
鄰家生了七個女兒的媳婦,又在我冷眼中跟媽媽串門子,不喜歡她成天八卦不顧小孩,小孩一天到晚不是摔井裡就是掉河裡;只不過被救起,洗洗就沒事,也不生病。
巷弄還時有各種叫賣貨郎,我喜歡吃甜豆花和鹹光餅,老巴望著他們來賣。不喜歡賣包子的,因為我媽把我們小孩反鎖在家時,他經過會趴在紗窗前逗我們。那時覺得可能是壞人,長大後回想,他應該只是寂寞老榮民。
最最不喜歡的是算命瞎子,由小孩子牽者一路有節奏敲打著響板,邊喊抽靈籤卜聖卦。媽媽看到一定會抽一支,每次都抽到「閹雞拖木屐」——台語的俚語「罔拖罔食」。幼時懷疑他是假瞎,要不就是手中只有一種圖,我媽還屢被騙錢。氣得我跟媽媽說,那圖我會畫,可以多畫幾張給她,別老浪費錢。
我媽煮一頓飯,不是缺鹽就是少醋,老指揮我跑腿去橋上雜貨店買。上了橋,有派出所、站牌及馬路兩旁各色各樣的商店,總覺得橋上的天空比橋下明亮許多。
最喜歡去派出所後的長巷晃,會先到常給我芭樂吃的阿婆家,再進去是我爸生母家,隔兩家是我爸養母家,最後是有著大大扶桑圍籬花園的外婆家。
小孩子不知為何會把扶桑花撕開,取花心黏在鼻子上來玩,還樂此不疲。當時雖不覺好玩,卻也會跟著做,是記憶中少有的從眾行為。
最喜歡趁小舅舅不注意時,去數他養的的蠶寶寶,聽說數了蠶會死掉。我很討厭那又大又肥的樣子,都閉著眼睛數。想來幼時也不太心善,又有叛逆心。比如:養爺爺不喜歡我爸,叫他都不應聲,我每次就都故意站到他面前一直喊爺爺爺爺……,喊到他受不了鄰人眼光,自己走開。也許我的本性從幼時即可窺出一二。
林海音先生說「每個人的童年不都是這樣愚騃而神聖的嗎?」雖不知這些光怪陸離的往事,在我成長中添的是何種養分?但是,這些事總在我心中盤桓,促使我反覆思索著未來,思索著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