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繪瑪麗亞‧比德奈爾
圖/林一平
文/林一平
1833年,年僅21歲的查爾斯‧狄更斯(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, 1812–1870)在戀情結束前掙扎地寫下一封深情款款的情書,收件人是他的初戀情人瑪麗亞‧比德奈爾(Maria Beadnell)。當時的他還只是律師事務所的速記員,前途未卜,而瑪麗亞則是出身倫敦富裕中產家庭的千金。信中那句「我從未愛過任何人,也再不可能愛上任何人,除了妳」,是熾熱的告白,也映照出一段注定無疾而終的戀情。
這一封情書日後被收藏家亨利‧
E‧杭廷頓收入其文學手稿館中,成為狄更斯情感歷程的珍貴見證。對狄更斯而言,這段戀情未曾真正消失,而是潛伏在記憶深處化為小說人物的靈感泉源。他筆下的許多女性角色,往往兼具理想化的光環與現實幻滅的陰影,正是這段初戀的投射。
多年以後,狄更斯功成名就,與年華漸去的瑪麗亞短暫重逢。他在私人信中坦承,自己當年所愛的,也許並非真實的她,而是心中那個純真、完美的形象。
這種自我反思,清晰地體現在他的半自傳體小說《大衛‧科波菲爾》中。小說中的朵拉‧史賓洛(Dora Spenlow)天真嬌憨,沉醉於刺繡與愛犬之間,幾乎是瑪麗亞的化身。她的形象美好,但是與大衛婚後的生活卻處處不協調,最終病逝,令人唏噓。朵拉的命運象徵理想愛情的破滅,也投射出狄更斯對青春幻象的告別與對現實婚姻的反思。
這種理想與幻滅交織的情感張力,也貫穿於他筆下其他女性角色的塑造。《荒涼山莊》中的艾斯特沉穩內斂,承受命運波折卻堅韌不拔;《遠大前程》中的艾絲黛拉(Estella)美麗冷漠,是交織愛情與復仇的化身。這些人物不再是浪漫附屬,而是承載複雜情感與社會批判的多維形象。
狄更斯的情感世界從未平靜。他與妻子凱瑟琳的婚姻最終還是破裂;而他對年輕女演員愛倫‧特南的迷戀,也引發外界爭議。但正是這些情感的波折與糾葛,成為他文學創作的土壤。他筆下的每個角色,彷彿都是一封未寄出的情書;每段故事,都是他對過去愛情的悼念與重構。
在狄更斯的筆下,愛情從不是童話,而是現實與夢想的拔河。那封寫給瑪麗亞的青澀情書,雖未換得圓滿結局,卻成就了無數令人難忘的文學篇章。愛的幻滅,終成為永恆之花,在字裡行間盛開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