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凌明玉

2023‧07‧24，天氣晴好

有日我在農舍窗檯挑揀多肉盆栽的枯枝敗葉，J始終彎著腰在門前忙著什麼？定睛一瞧，他竟然拿著毛筆在南瓜黃澄澄的花朵上刷來刷去，甚為不解？

「喂，你在幹嘛？」我乾脆走近看個仔細。

「幫南瓜交配啊。」

J在南瓜叢裡快意地寫書法，叫做幫南瓜交配？而且他還直接摘下南瓜的花，到處點來點去，彷彿施行巫術。

「什麼？這不是蜜蜂或蝴蝶的事嗎？」

「這也是農夫的事。你有想過，昆蟲可能有自己的事要忙，不知道我們家菜園的南瓜花開了。」J一副我少見多怪的口吻。

「欸，你好像比我還會編故事，我不信——」

「真的啦。去年我也是這樣幫忙授粉，南瓜的收成增加一倍。」

「你Google查來的吧？」

「不是，是大哥教我的，還可以直接摘下公花去碰觸母花，這樣結果率更好。」

為了佐證，J搬出比他早十幾年便開始務農的大伯，的確可信。來到鄉下人家之後，從農機具使用到播種採收，不論大小事J都會諮詢自家大哥。大伯需要搭建網室或需要人搭手，也會隔著田地大聲叫喚弟弟，有時望著歲數相距十二歲的兄弟忙碌身影，總錯覺那是一對父子。

「所以，南瓜的公花和母花還要靠你幫忙交配，我總算懂了。」

「基本上，會開花的農作物，昆蟲幫忙授粉當然最好，但總不能被動等待，我發現蝴蝶蜜蜂實在不多。」J像在教導未婚男女求愛指南那樣笑著補充。

為南瓜舉辦婚禮

附近的田地的確大多種植稻米，或是孵育種苗，這些都是不需要授粉的農作。我忽然領悟了某種道理。菜苗並不是種下澆水等著長大摘來吃這類一條龍的做法，而是需要日日照盼，像是撫育嬰兒那樣關注冷暖，記錄成長幅度，步入青春期時也得讓散發的費洛蒙得到完美的結果。

我將自己遲來的領悟說給J聽，只見他淡淡表示，種菜不是你想像的那樣。

他的意思是像我這種光說不練的人，光是想像也不能種出菜來。

方圓數十里的農家，我想只有我獨自想像著菜園裡的菜如何誕生，又如何步入青春期，遇見了契合的對象，戀情終於開花結果。

純正的鄉下人家絕對認為這些蔬菜天生天養，自有規律，但擁有這些想像，實在讓偽農婦的鄉村生活充滿意趣，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，就像今天看見了J為南瓜們舉辦了婚禮，真希望它們早點生出小瓜瓜。

如果南瓜知恩，應該要包個紅包給證婚人J，而且我還見證了他牽著雌南瓜的手，鄭重交給雄南瓜，祝賀它們早生貴子。

可惜參與婚宴的只有我，但至少夏末初秋到來，我會收到南瓜的伴手禮。

（摘自《一個偽農婦的田園日記》，聯合文學出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