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吳鈞堯

外頭如果有動靜，腳步聲窸窣，踏過小辦公室外（簡稱小辦），那條約五米長的地毯走廊。如果左轉，便會推開小辦的門，絕少其他部門同事，常是主管有編務或者好奇小辦裡頭，正在瞎鬧什麼。

小辦只有七八坪，安置主編、文編、美編以及印務各一位，當時最年長的我也不滿三十，然後依序遞減，到了美編小美，真的就只是二十二歲。

小美來自雙溪小鎮，復興美工畢業，她面試時含蓄美麗，尤其一頂帽子鮮豔花俏，搭配一雙大眼睛，閃閃動人。小美初報到那幾天，串門子的人特別多，需要茶包嗎？知道茶水間嗎？哪一部電影當紅？還有送錯公文的，都為了一睹編輯部新人。

小美慣常噘起嘴，嘴唇幾乎頂到鼻尖，我跟陌生人說話都會口吃，美女尤甚，與小美竟然沒有這款芥蒂，指著她的嘴唇說，「哇，真正可以吊幾斤豬肉了。」

俗謂「相逢即是有緣」，密閉空間相處呢？小辦沒有窗，沒有車水馬龍、沒有風景，賀總編說，「唉唉，委屈你們了……」我踏進小辦，儘管重新貼上米白色壁紙，也無法安慰我沒有窗景的事實，不能從日照量去判斷幾點了、無法從街況理解這是周一還是小周末，一切都必須仰賴牆上那只大掛鐘。

我跟文編小彣哀嘆，拍拍印務阿張肩頭；沒料到才幾天，所有人都愛上小辦了，尤其在關上門，喝咖啡抬槓、嚼食蝦味先討論出版企畫，大辦公室雖然雙面環窗，採光特好，但誰有閒工夫楞楞望著遠方陽明山。

小美加入陣營以後，小辦文武雙全，天底下再也沒有難得倒的事了。我們如果喧譁過度，便會提神聆聽外頭那條五米小徑，有人來了、有人來了。小辦太夢幻了，我現在如果專注，還能聽到賀總編喀啦喀啦的鞋跟聲。

這時，我們豎起食指，「噓」。♣